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梁祝同人之芳香已盈路 作者:寒景柔 文案: 无厘头的天兵女主穿越到东晋, 变成一个女扮男装外出求学的小丫头, 幸运的是这个小丫头不叫祝英台, 不幸的是小丫头已经有个未婚夫,名字就叫马文才, 究竟是该陪着未婚夫打酱油促成梁祝姻缘呢? 还是索性把未婚夫打包送给祝英台? 这其实是个极无选择性的问题,因为这里的马文才从来不爱祝英台。 PS1:可能微带BL情节,虽然只有纯清水的侧写,但仍在此提醒一句,不喜者请慎入,谢谢!! PS2:时空背景虽设定为东晋,但未必按着历史走,有历史控的童鞋也请慎入,谢谢!!!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芳夏,马文才 ┃ 配角:梁山伯,祝英台及其他书院众位学生小厮 ┃ 其它:东晋,梁祝 ==================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嗯…混了半个多月又开坑啦,但某柔绝不会承认自己真的在摸鱼…。   按例,某柔于开新坑时总要提醒童鞋们一些事情…   首先,东晋时尚无书院之名,相信有些童鞋已经知道啰,话说书院这个名称,是初见于唐代,后盛行于宋代,不过自孔子首开自由讲学之风后,虽各朝各代略有盛衰之势,却并非没有私人讲学之地,因此咱们就姑且给它套一个书院的框框吧。   本文的情节不会全然照着某些可能童鞋们都熟知的戏曲或影视之情节走,嗯…大约是想到哪写到哪吧,某柔不过三流文笔程度,相信童鞋们都了解的…。   这次某柔想写个稍微争气点的女主,也不会很强悍,只是懂得努力一下下而已,甚至性格上可能会很跳脱(话说某柔创造出来的女主好像从没有不小白不跳脱的…)。   其他的等改日有想到再补上吧,希望童鞋们看文愉快唷~   当孟芳夏睁开双眼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地方…挺古风的,等她撑起上半身再看清楚屋里的摆设时,直觉地想爆出几句粗话来,早知道就不该去看什么大学中庸的,还为了一个连她姓谁叫啥的中文系才子??搞得她连作梦都梦到古人的家,实在亏大了。   不过随即心思一转,再抬头看了看此地,摸摸手边的床板,那种感觉真实到叫人惊讶,心里不免疑惑地想这《大学》写的好像是教人怎么做人处世的道理呀,她昨晚看的那本书里有教人怎么穿越吗??不然怎么才不小心打个瞌睡而已,房间就从现代感十足的钢筋水泥墙变成古色古香的木板墙?床是硬到不行的木板床,她的头发也是…记得原来长度还不到肩膀的,还有…这里会是哪里呢?   孟芳夏越想越觉得不解,忍不住想挪动双腿下床到处看看,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全身连同四肢都是酸软无力的,只要稍微动一下就像力气被抽空了一般,软绵绵的好像快被拆了似的,心中又是一跳,她心怀惶惶然的情绪,慢慢拉起身上的被子,飞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幸好还是女的…女的?!不会吧?!   孟芳夏百般不愿地再次联想起全身酸痛的状况,天哪!她这个样子不会是遇到什么不该遇到的事吧?惨了!!完了!!她会不会等等就被抓去浸猪笼?还是倒吊树上?或是直接搭了火架用火烧?让她穿越到不知名的地方倒罢了,为什么才一来就遇上这种倒霉事?!她可不可以现在就回家…。   “小娘子,妳醒了!奴婢都快担心死了,妳再不醒来的话,奴婢都要准备找人回去让老爷派人来接妳回去了。”一个小厮打扮模样的人突然走进来,看到孟芳夏起身坐在床边,兴奋地上前来对孟芳夏仔细打量着,似乎想要确认她真的没事了。   “呃?妳…小秋…我这是怎么了吗?”孟芳夏刚看到有人进门时,那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了,却在那人走过来后,心底隐隐涌上一股莫名的安心,还直觉地叫出对方的名字,她略一顿就明白这人应该是在原主身边伺候的人,想来自己大约也是处于一个安全的情况下吧?   “小娘子不记得了吗?前几天妳感染风寒,高烧到整个人都昏睡不醒,这一睡就睡了两天,要不是大夫说过两天就没事,奴婢可担心着回去怎么跟老爷夫人还有少爷交代呢。”小秋嘟着小嘴解释了几句,彷佛在抱怨孟芳夏不该病倒于路途中,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关切和忧心。   “哦…原来是这样啊。”孟芳夏突然脑中闪过一些片断,其中果然没有什么悲惨的情节,不由得暗松一口气,又得到小秋的亲口证实,原来她会全身酸痛不过是因为睡太久了,害她以为自己遭到什么惨无人道的事咧,孟芳夏想着忍不住暗暗抽搐一下嘴角。   “小娘子,奴婢看妳的身体仍是虚得很,不如咱们还是先转回家去吧,要不这一路去余杭又得好几日的路程,奴婢怕妳的身子受不了。”小秋不知道孟芳夏的心思,也没看出自家主子的异常,只是因为看着孟芳夏才一出门就病倒了,便苦心地想劝她回家。   “余杭?”孟芳夏不解地看着小秋,她去余杭干嘛?还只有带着一个丫鬟?这个原主没发烧吧?   “小娘子不会才睡了两天就什么事都忘了吧?妳本来是打算去敷文书院求学的,我们从鄞县来到这里也已经快半个月,若不是因为妳突然生病,这会儿已经到敷文书院也报上名了。”小秋看到孟芳夏一脸疑惑,赶紧小心地摸摸孟芳夏的额头,有些担忧地对孟芳夏说道。   “既然都出来这么久了,当然不能再回去啦,不然爹和大哥知道我在半路上就病倒了,肯定不会再同意我出门求学的。” 孟芳夏一回就回绝了小秋的建议,还一副理直气壮、绝不回头的态势。   孟芳夏此时正一边和小秋说着话,一边把刚才从脑海深处冒出来的一些与原主有关的记忆片断整理了个大概,才知晓原来这个身体的名字和她前世同名,都叫孟芳夏,似乎是个喜欢读书的小姑娘。   而她的家-孟家在鄞县也算有点地位,是京城孟氏的旁支之一,不过子嗣不显,家中除了孟家父母,便仅有一位兄长名叫孟雁南,是个文才武学都不错的人物,曾经出外求学数年,前些年因得中正初评品第时即得乡品三品,后授任为给事郎中,去年再次评定后,侥幸升为乡品二品,如今已转任会稽郡府长史,嫂子是两年前才娶过门的,系出自无锡当地世族陈家,似乎是个性情温和的娘子,孟家父母感情甚笃,对两名子女亦疼爱异常,孟雁南对这个相差九岁且唯一的妹妹也是事事关切倍至。   不过家人们的宠爱并没教出一个刁钻霸道的娘子,相反地,原主本身可说是个乖巧柔顺的丫头,每日里除了念书、学女红外,从不曾独自出府,即便出府也是跟随在母亲身后,而这一次却不知为何缘故,突然吵着要父母同意她出门求学,孟家那三人虽然不舍却也拗不过小丫头的磨人,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听起来简直是祝英台的翻版。   孟芳夏暗叹一声,古代一个姑娘家独身出门在外过日子谈何容易?就算女扮男装也不见得事事都能蒙混过去,虽然她心里想过干脆打道回府比较安全些,可是真的再琢磨一番之后,却又是万般害怕在这时候回去孟家,毕竟不知为何死去的原主留给她的记忆太过零碎,她再会演戏,终究不是这个孟芳夏本人,行为举止绝对无法和原主相同,即便有办法骗过眼前这个丫鬟,也不见得能骗过孟家那三人,倒不如先去书院住上一两年,到时候就算再回去孟家,孟芳夏的家人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她也有个借口可以圆过去。   “唉!想也知道妳肯定会这么说的,不过奴婢得提醒妳一件事,最慢到了后天,咱们若再不出发上路,说不定会赶不上书院报名的时间,小娘子应该没忘记敷文书院每年只有四月份的时候才招收新学生,平日是一概不通融的。”小秋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提醒道。   “是吗?…我是觉得我已经好多了,不然明日咱们就赶紧出发吧,免得真的错过报名时间。”孟芳夏想着确实不能错过这么重要的日子,便揉揉双手的臂膀,笑着对小秋说道。   “小娘子真的没问题吗?”小秋狐疑地打量着孟芳夏的脸色,她也知道自家主子向来娇生惯养,不然不会才出门没多久就感染风寒,又怎么可能一下子痊愈呢?她暗想着还是托个口信回去给老爷吧,不然万一再出个什么岔错,就真的不好对府里的主子们交代。   “当然是真的,我要是身子不舒服的话,还能有力气跟妳废话这么久吗?”孟芳夏极没形象地白了小秋一眼。   “这倒也是,奴婢记得去年冬天您也是得过一场风寒,那次整整躺了五六日才能起身呢,而且那时的脸色苍白到连几句话都懒得跟奴婢开口,说是要节省力气,病方能好得快些。”小秋对孟芳夏的话依然没有起疑,甚至还不必孟芳夏花心思,就主动唠唠叨叨地说起不少这位小姐往昔的丰功伟业。   “真不晓得…到底是妳的话多,还是我的话多?怎地一说就没停的。”孟芳夏听着小秋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大概知晓这小姑娘是个体弱的主儿,不过虽然小秋主动说起原主的事迹,她却不希望小秋毫无分寸地一直揭露主子的糗事。   “小娘子!奴婢哪里话多了?不过平日习惯和春桃她们多说几句而已,哪像妳整日关在屋里,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还不是奴婢替妳打听来,而且只要少爷不来妳院子里走动,妳恐怕连咱们小院子的那道门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这会儿倒好,反取笑起奴婢多话来了。”小秋跺着小脚,貌似不满地低声抗议一句。   “知道啦,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说我的丫鬟没有礼貌。”孟芳夏淡淡地应和一声,暗地里庆幸着原主不是个喜欢多说话的姑娘,以后她若是不常开口也不会引起小秋的怀疑。   “奴婢哪敢说什么,不过小娘子这次的决定可是吓了奴婢一大跳呢,真不知道妳怎么想的,未来姑爷是多好的…哎!糟糕,奴婢忘记顺便到厨房端药过来,刚才以为小姐不会这么早醒过来,一时间倒忘记这件事,小娘子,妳先在房里休息一会儿,奴婢顺便请店小二准备些清淡的饭菜,总得吃过饭后方好喝药。”小秋轻拍一下自己的脑袋瓜子,懊恼地转身又走出房门。   孟芳夏好笑且无奈地看向被小秋阖上的门扉,隐约还能看到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心里又想这丫头虽然话多,看起来心地倒还算纯朴善良,至少没把她这个病了几日的主子丢在客栈跑掉,不过古代的奴仆好像也不能私自离开,不然是要吃苦头的,有个忠心的丫鬟也让孟芳夏心里安心不少,如此一来又看出孟家人对原主的尽心之处,不过正在感叹自己有个忠心丫鬟的孟芳夏似乎没注意到小秋那句没有说完的话。    ☆、第二章   第二章文才心切出鄞县 芳夏顺利至书院   孟芳夏主仆在客栈里仅多停留一夜之后,就从客栈再次出发前往余杭,日行夜宿的这段期间,孟芳夏还曾趁着空闲时略略地将原主随身带来的几本书籍看了一遍,从那粗糙的笔记纸上,方知自己居然来到东晋时期,如今在位的是晋穆帝,今年为升平四年。   孟芳夏想起以前看电视上,古人出外游学时,总背着一个又大又笨重的竹篓子,那时想着古代学子挺辛苦的,出门还得随身带着不少书本,不曾想眼前所看到的这个小竹笼里也不过《诗经》、《书经》、《仪礼》及《论语》、《易经》等书,另外就是文房四宝…而已。   翻着几本只能偶尔看到一小条横线的书,孟芳夏还不能不感叹一句,幸好这时的纸张也算稍稍普及了,不然的话…想着这些书变成一迭迭厚厚的竹简时,她忍不住恶寒地抖抖身体,脑海中同时浮现出娇小的小秋妹子背着大竹篓的样子,还好小秋十六了,她不算虐待童工,所以说呢,那个大竹篓绝对不是纯摆设的。   孟芳夏还知道她们主仆这一趟出门前,孟父孟母就为她们准备不少盘缠,是以就算她那时在客栈已经担搁好些天了,两人也没有因此发生手头拮据的情况,而孟芳夏虽说身为几乎不出门的闺阁女子,却是心细如丝,知道些避祸之道,带出门的银两并未集中放在自己或小秋的身上,而是两人各贴身藏了一部份,只留下一部份放在手边显眼处使用,就算旁人即使不小心看到,也只当是两个中下等人家出身的主仆,起不了什么旁门左道的心思。   为了能够及时赶上书院报名的时间,孟芳夏也不好再矫情拖延,两人早早就往余杭前去,一边走向目的地一边打探着此处的地缘关系,没几天终算明白当日她来到这里的那个地方就是山阴县,听说还出不少名人?而敷文书院所在之处正是未来名声响亮的杭州市境内那个风景优美的西湖附近。   鄞县往南的官道上,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地向前奔驰,见其穿着似为主仆,年纪圴不过二十上下,两人一路上只有入夜之时才不得不停歇下来,让马匹休息整顿。   若说到这两个人的身份,只怕孟芳夏要是知道的话,真会哭笑不得了,因为这主仆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来世梁祝故事中那个令不少人恨得牙痒痒的马文才和他的小厮马山。   这日已经两人从鄞县出发的第三天,凑巧的也是停留在山阴县,于某间客栈下榻住宿,马文才主仆两人匆匆用过饭后立刻就进房里休息,准备隔日一早还要上路。   “少爷,我们这一路就算走的再快,恐怕也是要等到书院那里才能赶得上孟小娘子她们吧?”虽然骑了一天的马,马山的脸上未见有多少疲乏之色,不过看着自家主子明显阴沈的脸色,才忍不住开口劝解一句。   “要真是能顺利走到书院倒也罢,就怕路上又有个万一,这雁南只要提到跟他妹妹有关的事也是胡涂的,他爹娘溺爱女儿就算了,他做人家哥哥的干什么跟着凑上一脚,幸亏还记得先写信去给恩师打招呼,不然的话,即便到了书院那里,恩师也未必肯让她留下来。”马文才不掩满心的担忧和焦躁不安,只恨不得能此刻就插翅直飞目的地,   “可是小秋都说她家小娘子已经没事,那应该是肯定没事吧?孟少爷不常说小秋是个聪明的丫头,要不也不会让她陪孟小娘子出这趟远门。”马山无措地挠挠头发,继续想着怎么安抚主子的情绪。   “小秋再怎么聪明也总是个女子,你还指望她那点小聪明能办得上什么大事?”马文才没好气地瞪了马山一眼,分明是在说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唉…。”马山想想似乎也是如此,不过这一路跋山涉水的总还得好几天才能到余杭,便只能无力地低头叹气,转身又走出房门。   马文才一个人坐在房里,却是怎么也不能入睡,他心里一直想不明白那个原本只知道安份待在屋里读书的小女人,几时竟然会有这样的胆量,敢只带着一个丫鬟就去了余杭那么远的地方,再说鄞县毕竟也是大县,哪里没有好的夫子可以教导?难道是因为不愿意接受这门亲事吗?   而孟芳夏在重新研读原主留下的手书之余,也没忘记继续琢磨原主决定外出求学的真正理由,偏偏她想了半天都没有想不出原因何在,即使不经意地套问过小秋几回,小秋也只说她是因为羡慕哥哥曾经外出求学三年的经历,才苦苦求来这个机会,然而…真是这样吗?那原主留在她脑海中的那个模糊身影是谁?还有心底那股奇怪的情绪又是因何而起?   孟芳夏从一开始从小秋的话和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知道原主是女扮男装外出求学,自然也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个有名的梁祝传说,只是前世的她虽然羡慕过梁祝两人之间那种情深不悔、刻骨铭心,以致死后化蝶成双的恋爱故事,但若真叫她有一日变成祝英台那个女子,她明白自己是绝对做不到为无望的爱情而随梁山伯死去,也许是因为她并不能明白那种印到骨髓内的胶漆之情是如何深刻吧,也或许等到哪日遇见了对的那个人时,她会有几分理解,不过还得等到真有那一日才行。   此时孟芳夏还不知道她的确来到梁祝的世界,更不知道原主之所以想要出外求学的原因竟是得知父母已经为她订下马家的亲事,又听到有心人的误导,才会一时赌气决定这件事,而原主与马文才的婚事也使得梁祝的故事有了意外变化。   毕竟后世之人都知道这梁祝传说的最大特色便是梁、祝、马三人之间的姻缘纠葛,梁山伯与祝英台两人真心相爱,若没有马府与马文才的逼亲,也不会有梁山伯的英年早逝和祝英台的为爱殉情?却不知道等将来等孟芳夏知晓这一切后,她是会选择让梁祝双双化成蝴蝶呢?还是帮助有情人终成眷属?   话说这孟芳夏主仆继续走了好几天的路之后,总算让她们看到敷文书院那道高高的牌坊,只是望着牌坊后头那条长长的山路,孟芳夏又觉得有些腿软了。   “小秋,我想…我们明天再上山吧,我走不动了。”孟芳夏有些可怜兮兮地向小秋说道。   “公子,这会儿还不到午时呢,而且明日就是最后一日的入学报名,万一妳又偷懒不起,岂不是错过这次机会?走吧,小的扶着妳就是了。”小秋没想到出一趟远门而已,自家小姐倒是越来越晓得偷懒,这样还怎么能进书院求学?那些夫子可不是吃素的,偏偏劝她回去时,她又百般不愿,最后只好自己当起管家婆,担负起叮嘱小姐勤奋上进的责任。   “哦…。”孟芳夏只能不情不愿地被小秋抱住手臂,缓缓地爬上了山路…。   在仰圣门前摆了一张小木桌,旁人一看就知道是临时摆放的,不过是因为每年四月乃书院招生之期,虽然说有时几日都未必能见到一人上门,却也不能叫人随便就踏进学院打扰他人学习,山长夫人才特地设下此处来专门负责新入院学子的事宜。   孟芳夏走到半路之后,简直是被小秋用拖着才上的山,当她踏上最后一个阶梯时,满心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快要离她而去,内心感动地想着总算让她爬上来了,又站在那里休息许久才好不容易找回一点感觉,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大门前,有几个人正围着一张小木桌和木桌前的人,似乎正在办报名手续。   “公子,走吧,赶紧办好了手续,才能回客栈安稳休息呢。”小秋在客栈那时早就打听好了这书院的一些规矩,知道报名之后不是马上就能住进书院的,便有些着急地催着孟芳夏。   “哦!”孟芳夏也知道小秋的意思,便连忙打起精神向门前走去。   桌前的两名少年公子已经办好了入学手续,此时正转身准备下山,两人在与孟芳夏擦身而过时,孟芳夏不经意地听到那两人的对话隐隐约约飘进耳内,她立刻定在原地,有一股想要立刻下山的冲动…。   “喂!你是不是要报名?快点过来把这些数据填一填,然后交上束修就可以回去了。”木桌后的人看到孟芳夏傻傻地站在原地,有些不耐烦地喊了她一声。   “公子呀~你是又怎么了?”小秋叹气地拍了拍额头,赶紧上前来拉着孟芳夏过去。   “没、没事,对不起!这位夫子,学生马上把资料填好。”孟芳夏立刻回过神,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白纸,小心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户籍数据,然后又恭敬地递回去,一旁的小秋也赶忙地翻出银两,随后交给对方。   “你叫孟方是吧?倒是个好名字,‘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可是这意思?”被称为夫子的男人果真像书院的一份子,连一个普通名字都能说出些名堂来。   “正是,家父希望学生能够凡事端正规矩,故而以此字为名。”孟芳夏连忙恭谨地拱手回道。   “嗯,记得后天早些过来,随身的行李可以直接带上山,那天书院就会安排你们的住处,顺便说一些书院里的规矩。”对方见孟芳夏的态度不错,甚为满意地点点头后,又好心叮咛一句。   不待孟芳夏再次拱手行礼,那人却是已经抱起桌上的那迭纸,转身走进门内,孟芳夏自然也带着小秋先下山回客栈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敷文书院的山长名孔慕,为奉圣亭侯孔氏旁支子孙,自幼浸溺于孔家历世累代所承袭之儒家学术,又有些自己的思想风格,多年前,正值清谈风气初起之时,他便带着妻子萧氏落居此地开设书院讲学,尔后更有各地名士亦常至此与其畅谈玄学治世之道。   此时已是日落山边之时,山长书房内除了孔慕,还有一个少年立于书桌旁,却是赶了几日路程前来此处的马文才,不过他也是刚刚才到而已。   “山长,今年来书院读书的新生不多,仅有十来个而已,他们的资料都放在这里了,你先过目一下,待明早再请山长夫人安排住室。”一名男子推门而入,将怀里的竹简放到书桌上,说道。   “这几日真是劳烦季轩费心了,不知那些新进学生之中可有什么出色的人物?”孔慕点点头后,又笑问一句。   “出色的人物倒未曾见着,不过其中有两个…恐怕得特意关照些。”原来这位男子名为陈季轩,亦是书院的讲师之一,他识人的眼光颇为精明,显然已经看出什么名堂来,故而别有它意地多提了一句。   “哦?不知道是哪两位?居然让季轩想到要特别关照?”孔慕饶富兴味地瞥了一旁的马文才一眼,问道。   “一位叫祝英台,一位叫孟方,他们两个…怕是不宜和其他学生同室共宿,若能两人一处学习倒也适当,不过祝英台又似是与另一个叫梁山伯的人一道上山的,这…。”陈季轩缓缓地说着话,还露出一副颇为两难的神色。   “恩师,文才想留下来再多读个两年的书本,因为先前钻研的那些学问,回去之后才发现还有不少地方感觉艰涩难解,不若在恩师跟前,也好随时请教。”马文才看着孔慕的目光,不免略显尴尬,但还是不忘提出这一路上想好的来意。   “说的倒好听,我已经一把老骨头了,身边又有夫人和女儿女婿陪着,哪里用得上你来伺候,再说如今天下乱世并非以儒学为主,更是看不上我那几本破书,说来说去不就为了孟家小娘子?你当我真是老眼昏花,什么都不知道吗?”孔慕斜睨马文才一眼,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原来她和文才早有故旧吗?我刚还觉得不解,听说吏部年前才发下任令,要授任你为秘书郎,怎地有空来这里见恩师,原是为了佳人而来?”陈季轩一脸恍然,看着马文才的眼神含着些许笑意。   “文才没打算出任那个官职,只是大伯以为就算占个散官职也好,总是将来想入仕时能有个更好的出路,所以吏部又另封了振威校尉的闲职予文才,至于孟家小娘子与文才的关系…想必恩师也没瞒着你才是?”马文才脸不红气不喘地把自己和孟芳夏的关系挑明了。   “确实如此,雁南给我的书信里已经提过马孟两家结亲的事,只没说你会跟来,怕是他也不晓得你会急成这样吧。”孔慕竟是一点也不讶异马文才的作法,语气里还充满了等着看好戏的意味。   “恩师,您刚才不是说自己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老喜欢看晚辈们出糗的戏?”马文才怎么说也在书院待过三年的时间,哪里不知道孔慕的性情?   “咳!这难得嘛…好,好,好,这下正好,内子就不必担心怎么替孟丫头安排房间的事了,就是那个祝家的丫头有些麻烦,祝夫人和内子在以前就是知己之交,还不知晓祝夫人可晓得祝丫头来这里的事…算了,季轩既说她与那个叫梁山伯的少年熟识,咱们先暂且看着吧,若不出事便罢,万一有什么状况还得赶紧送祝丫头回去才好。”孔慕仅略一思索就做好了安排,毕竟这年头女子有胆量出外读学的是少之又少,眼下这两位又是家中有些背景的,自然万不能叫她们在书院里出事。   “山长既然已有打算,我便无须挂心这等小事,省得待会儿又有人要跟我急了。”陈季轩笑了笑,拱手一揖后便转身走出书房,一点拖泥带水也没有。   “你先去客房休息吧,能够短短时间赶到这里,想必一路上应是颠簸不已。”孔慕点头表示响应后,又转头对马文才说道。   马文才也不客气,随即拱手作礼,自觉地离开书房,门外不远处,孔慕的女儿孔玉已经在那里等候他,身旁还牵着一个五岁大的男娃。   “玉姐,义儿也跟着来了?”马文才伸手很自然地抱起小男娃,对孔玉却是十分有礼地问道。   “刚看到马山站在外头,就有些好奇地过来看看,没想到又遇到郎君,他说你刚回到书院,还说要留下继续念书,是真的吗?我怎么记得爹爹说你快成亲了?该不会把新娘子抛下了吧?”孔玉笑着反问一句。   “自然是她也来了,我只好妇唱夫随一回了,往后还得请玉姐多多帮忙才好。”马文才随着孔玉一路往客房走去,一边说道。   “真不晓得是怎样的俏佳人,居然让你舍得放下前途来书院陪她胡闹。”孔玉听了,忍不住又好奇地探问一句。   “我也是被她吓着的,想想以往见她一副娴静寡言的模样,孟伯母又常说她乖巧体贴,雁南倒曾说她虽聪慧心细,但遇到极不满之事时,似乎会有点执拗的念头,所以我想…或者她对两家长辈订下的这门亲事并不满意吧,反正我对走上政途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兴趣,便顺势向家父说要来书院照顾她,想着若能先在她身边待上一段日子,等到培养出几分情意之后,她应当不会再对这桩婚事排斥了。”马文才缓缓地解释道。   “这么说来,恐怕她未必喜欢你了?可我怎么听雁南说…还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呢。”孔玉有些讶异地抬头看向马文才。   “玉姐说笑了,她一个闺阁女子再怎么不受长辈约束,我也不能坏了她的名声,说起来…也许是我一厢情愿吧,又想着她那般性情,自然不会对父母的决定有意见,哪里曾想…。”马文才苦笑一声,要早知道那丫头敢闹出这样的事来,指不定他还会先去问问她的心意。   “说不定连雁南也不曾真正了解自己的妹妹呢…。”孔玉突然轻叹一声。   孟雁南是不是了解孟芳夏的性情,马文才和孔玉肯定不会明了也永远不会明了,因为除了孟芳夏自己,谁都不知道原来的孟芳夏在那次染上风寒之后就已香消玉殒,还换来一个异界之魂。   孟芳夏更不会知道这一晚的插曲,她如今正忙着和那堆书本奋战不休,前世学的是商学,对于这孔孟之道也不过那寥寥可数的中文课里得到一些认知罢了,从来不知道这种之乎者也的文字是多么折磨人心的东西,可如此还得没得选择的被折磨一番。   “啊…公子啊,出门前,老爷也说过了,朝廷选才并非全靠读书读得好才能得个一官半职的,这些书本能读透三分就算不错了,你也不想想大少爷自六岁启蒙,八岁正式进学,直到几年前出仕为止,前前后后读了十多年书也才懂得四五分,你何必这么急躁?”小秋一进房门就看到孟芳夏手忙脚乱地把书摆了满桌子,忍不住劝说了一句。   “呃?真的?可是爹娘总说大哥的书念得好,射箭也不错,而我却什么都不懂。”孟芳夏叹气地拉回快掉下地板的书籍,有些失落地道。   “那是因为本来就不需要呀!”小秋低声应了一句,眼角瞥见孟芳夏落寞的神色,又赶紧拿自己打听来的事,转移孟芳夏的心思,说道:“老爷夫人和大少爷也没有责怪你呀,依小的看,公子倒不必把自己逼得紧了,在书院的日子就当是出门散心吧,小的刚刚问过店小二,这附近的风景挺美的,有山有水,平日书院里的学子也常下山走动,听他们说书院的山长和夫子们都挺和气的,只要凡事谨言慎行,倒不会拘着学子一定要坐在讲堂里听课,好些富家子弟虽然远道来此求学,却是玩耍的时候多过听课的时候。”   “嗯…。”孟芳夏虽说知道此时也有官学,但是因为以往连年征战的关系,加上改朝换代历经了几回,孔子遗留下来的教学方式真正被完全运用上的不多,更别说这时候还没有完善的科考制度,朝廷选官所施行的九品中正制,都是先看家族背景,后看个人才学,不是世族大家出身的,有好缺也没你的份。   孟氏本家据说还有人在建康任京官,品秩似乎不低,加上老爷以前也做过三品大官,后来是因为生过一场病才致仕在家休养,孟雁南能升迁得快,这家族背景占很大一部份。   不过这会儿压在孟芳夏心头的事并不是这一件,而是昨日在书院大门前看到的那两名带着小厮的少年,她若没听错的话,那两人该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了,一想到这里竟然真是梁祝世界,怎能叫她不冒汗啊?!要是没意外的话,明天该能见到传说中可算是纨绔子弟标准模板之一的马文才吧?但是马文才在故事中的着墨太少,连孟芳夏自己也说不准到底马文才是真草包还是假有料,看来只有等明日一见真人颜容,方知晓是否真是胸无点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敷文书院的仰圣门前,早早就站了几个小厮在那里抬头张望,今年的新生不过十多年,却也能把一个大门旁挤得水泄不通,实不能不叫人钦佩。   “公、公子,你的房间在居仁斋呢,同、同住的是马家公子。”小秋心底七上八下的想着怎么姑爷也跟着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小娘子会不会跟姑爷发脾气呀?小娘子要是生起气来,万一说错了什么话,肯定会被人家知道她的秘密,到时候会不会被送回去呀?!唉~为什么会这样呢?   “马家公子?!”孟芳夏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地又向小秋确认一回,然后瞪大双眼地低呼一声,这下可真叫她心中激起惊涛骇浪,为什么她会和马文才住同一间房?!万一那小子发现她是女的,然后色心大起怎么办?她会不会晚节不保…呃…不对,她可要名节不保啊~~。   “公子?”小秋看到孟芳夏愣在那里许久不开口,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小秋,妳去问一下那位小哥,看能不能给我换个房间…若能独住更好,就算多花一点钱也没关系。”孟芳夏轻拍着胸,等心情慢慢平稳之后,才淡定地吩咐小秋去问问能不能跟别人换房间。   “哦…小的立刻就去。”小秋不知道自家小姐的想法,只是见孟芳夏神色很快恢复正常,心中大石也落下一半,连忙应和一声,转身跑向大门旁看管的小厮,心想只要小娘子别因为姑爷的突然出现而生气,叫她做什么都好。   可惜的是,小秋没多久就垂头丧气地折回来,道:“公子,他们说今年的学子多,没有空房了,假使换房间的话,他们却是不经手这种事的,咱们只能自己找其他人问问,若有人肯和咱们换了,还得去山长夫人那里改资料才成。”   “噢…那就算了,反正只是睡觉嘛,到哪都能睡不是。”孟芳夏失望地叹一口气,只能鸵鸟地告诉自己,这大概是上天为了补偿自己,准备安排自己成为梁祝爱情的见证者,所以才会让她和马文才住在一起,至于其他种种可能的问题?孟芳夏似乎还没想不到那么遥远。   小秋看到孟芳夏失望的表情,她也觉得难过,她知道小娘子想出来读书的原因好像跟姑爷有些关系,可是不知道详细情况,又想小娘子肯定不愿在此时面对姑爷的,但她不能安慰自己说那不是她家姑爷,毕竟‘马文才’三个字明明白白的写在那里…呜~早知道就别缠着小娘子学认字了,至少她还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居仁斋里除明堂一个大间外,便是两边延伸的一排房间,此时已经有前来求学的学子带着小厮,三三两两地走在内廊上,仔细地寻着自己的房间。   “公子,就是这里了。”随着小秋的话落下,两人已经站定在一个房门前。   孟芳夏想着斋舍也不是挺大的格局,仅仅走过两扇房门就看到她未来三年的居所,再往里面看去,整个屋里光那张像床又不似床的地方占了快三分之二,床面离地不高,两座书架和两张矮几分别靠着两边的墙面,中间有竹席两张,上面放着竹枕头和棉被,有一张矮几已经摆上了笔墨等物,显然要同房而居的另一个室友早已到来。   “小秋先把东西放下吧,妳可问过你们这些随侍的小厮都住在哪里?还有妳一个人…安全吗?”孟芳夏想到自己应付那个马文才还好说,可是小秋不也得和那些小厮住一起,她搞不好比自己更危险。   “小的自然不会一个人,不是还有…。”小秋直觉地想回说还有马文才的小厮可以保护她,不过看到孟芳夏平淡的反应,她再迟顿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突然语气一转,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妳不记得马文才马公子吗?”   “我为什么要记得他?我好像不认识这个人吧?”孟芳夏暗暗一惊,难道自己昨晚说漏什么梦话被小秋听到了?不然为什么小秋会觉得她认识马文才?!   “公子不认识?!怎么会这样?!难怪、难怪…糟糕!我居然一直没发现…我完蛋了…。”小秋听到孟芳夏的话,却好像受到莫大惊吓似的直转圈圈,满是不知所措的模样。   “小秋,妳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为什么我应该认识那个马公子?”孟芳夏见到小秋的作为,也觉得事情大不对劲,难得地绷起脸来质问小秋,心里却有些害怕地想,难道原主真的认识马文才?还是说原主会来这里念书是因为马文才?这算什么事儿?!那个马文才果然不是好东西,居然敢拐骗小丫头出远门。   “公子…。”小秋吞吞吐吐地张了半天嘴,竟是许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秋,妳先和马山去看看你们的住处,以后妳就和马山一起住,他会照顾妳的。”一个温润的声音自孟芳夏身后响起。   “是…公子,我先去看我住的地方了。”小秋一见马文才来到,如获大赦似地慌忙跟着门外的马山,一溜烟地跑走了。   “哎!小秋…”孟芳夏没想到她一直认为忠心无比的丫鬟居然听从另一个人的话,把她抛下一个人跑了,不免又气又急地想把人喊回来。   “这一路上,妳们主仆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怎么连我是谁都不记得?小秋也竟然都没有告知孟伯父他们这么重要的事?”马文才紧紧地扯住孟芳的手臂往房里一带,顺势关上了房门,脸色有些阴沈地看着孟芳夏。   “我、我只是生过一场病而已,哪有发生什么事,你别乱说!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总之不许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的事,不然我跟你没完没了!”孟芳夏涨红着脸,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她胆战心惊、偷偷摸摸地想要剥开马文才抓着她的那只手,哪知马文才似乎有些气急了,那力道之大根本不是孟芳夏几两力气就能剥开的。   “哼!我记得在孟家见到妳的时候,妳只会低着头匆匆走过,妳哥哥不问话,妳就能半天不说一个字的,如今才出门一个月,倒学会伶牙俐齿了?”马文才刚刚看见孟芳夏听到他的名字,竟是露出一副没听过的表情,便认为孟芳夏果真不喜欢这桩婚事,所以故作不识得他,心里气得想要把人直接抓回去拜堂成婚,却在目光不经意地扫到孟芳夏满脸无辜地低头拉扯他的手指头时,顿时了然…她似乎真的不记得他?这情况显然很出乎他意料之外。   “你少骗人了,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子,你怎么可能见过我?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啊!我记起来了,你和哥哥是同窗吧?”孟芳夏眉头微蹙,正想着如何反驳马文才时,脑海里突然一个画面闪过,她恍然地抬头说道。   “这会儿又记得了?还有呢?”马文才轻轻地把人拉到榻上才放开手,好整以遐地问道。   “还有什么?是哥哥拜托你来照顾我的?不是说好让我一个人出来求学的嘛?干嘛还找个不认识的人来监视我?”孟芳夏依旧压根儿想不起婚约的事,她鼓着小脸,不满地控诉道。   “妳哥哥自是宁可让我来看着妳,也不可能叫妳和别的男子住在同一个屋子里,便是他自己都不成。”马文才看着犹自一脸懵懂的小丫头,好气又无奈地叹了一声。   “是吗?哥哥这么信任你的人品呀?那好吧,既然哥哥相信你,我当然也该相信你。”孟芳夏还是满脑子钝钝地看着马文才,原来马文才也有点真才实学啊?不然原主的哥哥不会这么相信他,更不会把自己的妹妹交给一匹狼,嗯…这样她就放心多了。   “就这样?!”马文才愣了一下,有些惊愕地反问一句,他明白孟芳夏显然没听懂他的意思,这年头女子的闺誉何其要紧,所以能共处一室的除了自己的郎君,根本不会有其他人,但这丫头对他怎么一副…好哥儿们的态度??   “不然还能怎样?至少我可以不必担心我的安危啦,不对吗?”孟芳夏狐疑地看向马文才,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   马文才只是盯着孟芳夏的眼眸,清澈的眼底清楚地映着自己的影子,只缺了往昔偶遇时的羞怯闪躲,他一股气哽在喉头,很想问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在孔玉面前没有明说,但他以为孟芳夏心里是有他的,他并非单方面的倾心,而且当初请父亲去孟家提亲之前,雁南也肯定地告诉过他,孟芳夏总会不经意地问起他何时过府拜访,若无意…哪里会关心这些?   马文才又忍不住想到因为孟雁南任县官之时,虽然离鄞县近,却也仅逢年过节才会回去看看,那么自己上次看到这丫头时,好像已经是去年上元节的事吧?他与雁南在花园凉亭内闲聊,曾看到她匆匆地自园林小径走过,记得那时雁南也看到她,还笑说这丫头平日难得出院子一回,哪日倒是少见地去了花园…。   “妳说是就是了,我哪能反驳?快午时了,饿不饿?这里到山下的路也不算远,我带妳出去走走,可好?”马文才发现这一早上已经叹了好几声气,虽然不知道孟芳夏为什么会忘记他,不过他不怕,左右都认定这是他的妻,就算忘了也可以再记起,就算不记得…只要能让她爱上他就成,哪怕用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所谓,他还不信她能从他手里跑掉。   “书院下午没有安排其他事吗?不是说还要提醒刚进书院的学生一些关于书院里的规矩?”孟芳夏眨眨眼,不解地问道。   “我已经在这里待过三年了,有什么事是不知晓的?妳只管跟着我就好,我包管妳无事。”马文才顿时变身拐骗小红帽的大野狼,笑瞇瞇地握住孟芳夏的手,二话不说,直接拉着她走出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孟芳夏随着马文才刚踏出房门,就听到前头房门打开的声音,她心底一惊,连忙挣脱手腕,悄悄退后两三步,偷眼一望,两名俊秀少年自门内走出,也凑巧地望向这里。   “两位兄台也是今年来书院求学的学生吗?在下姓梁,名山伯,来自诸暨,往后有机会可以互相研习学问。”其中个子较高,又明显比较年长的那位对两人拱手一揖,客气地报了自己的大名。   “在下姓祝,名英台,上虞县祝家庄人,还不知道两位是…。”祝英台也笑盈盈地上前报上家门姓名。   马文才见对方很是随和地介绍了自己,便也向对方报上家门姓氏,孟芳夏还在那里发愣,她看到梁山伯和祝英台了吔…特地将祝英台多打量几眼,才发现祝英台穿起男装时,甚是英姿焕发,难怪梁山伯和她同窗三年都没能看出她是女子。   “孟方?妳在发什么愣?”马文才侧过头发现孟芳夏一直看着祝英台,心中顿时不悦,虽然他也早知祝英台是女子,可是却仍见不得孟芳夏的心思在别人身上,于是轻喊一声。   “哦…在下孟方,自鄞县而来,以后在学习上有什么不解之处,还请两位不吝指导。”孟芳夏猛地回过神,连忙拱手说道。   “好说,咱们有缘能够同在此地求取学问,自当互相切磋,彼此砥砺才是,马兄和孟兄可是要出去?”梁山伯毫不介意地说道。   “正是,说起来愚兄比你们还年长几岁,又凑巧之前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孟方却是初来此地求学,如今有缘与她分在同一屋檐下,自该尽些照顾后进学弟之责,所以打算带孟方下山四处去看看,这里甚多风景优美之处,两位贤弟可要同往见识一番?”马文才就算百般不愿,却也不好一见面就和新进学子保持距离,如此对他对孟芳夏都并非好事,只不过那最后几个字可算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不过刚才书院的周夫子说午后山长大人要亲自对大家说说话,顺道让我们见见书院里的人,若下了山去,怕来不及回山参与盛事,如此对山长和夫子们却是不敬,我想…我们只能婉谢马兄的好意了。”梁山伯想了想,便有些抱歉地婉拒了马文才的提议。   “对啊,而且书院里也有不少地方可去,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祝英台本来还担心梁山伯会答应,见他拒绝了马文才,便连忙应声附和。   祝英台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又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孟芳夏的打量,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一般人都不喜欢被陌生人打探的,何况祝英台还是女扮男装进来求学的,她的心思自然比旁人又更敏感一些,加上她不并知道孟芳夏真正的身份,孟芳夏这一时的无礼之举,就让她直接把孟芳夏归类为登徒子了。   马文才见梁山伯识趣,当然不会再开口邀约,向两人辞别之后就从容离开,孟芳夏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漫步下山,此时因为报到的学子几乎已经各自到房间休息,路上除了几名小厮,便见不到什么人影。   “妳刚才为何那么无礼地打量着祝英台?”半路上,马文才不解地看向孟芳夏,问道。   “唔…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一身打扮和你或是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孟芳夏苦恼地偏过头想了一下,然后才问道。   “虽然感觉女气一些,但不知晓实情的人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妳呀!难道不知道小心过头才反而引人注意吗?”马文才好笑地又仔细看了孟芳夏一眼,然后摇头回道。   “喂!我说真的,你…算了,当我没说。”孟芳夏说了一半却又不想多言,便就此打住。   孟芳夏一直记得某部戏里,后来马文才之所以上祝家求亲是因为他们同在书院时,他就已经瞧出祝英台女子的身份,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和梁山伯较量还是真的喜欢祝英台,总之他对这件事必定是早已知情,可是自己并不打算去淌这趟浑水,便也不想多此一举了。   “虽然她和妳一样,可我却不想妳看着别人,还是妳觉得我的样貌不如他们两人?”马文才突然又冒出一句。   “呃?!”孟芳夏此时才想起自己从刚刚到现在,还真没有细瞧过马文才的模样,便立时停下脚步,望着马文才又向前走了几步的背影。   马文才发现身后没半点声响,纳闷地停在那里转头看向孟芳夏,问道:“怎么了?”   马文才如今已过弱冠之年,称得上是一名温文尔雅、品貌非凡的风流人物,虽身为马太守独子,却非养在深宅不晓世事的纨绔子弟,自从回到马家之后,就已经接手府中不少家产庶务,两三年下来多少也磨练出几分沈稳气度,行事亦是知轻识重,在鄞、鄮一带的风评并非孟芳夏以为的那么低劣,然而孟芳夏对于旁人评价几何并不知晓,此时她盯着某人器朗神隽的容貌,丝毫移不开视线,却是千真万确的。   “真是不象话!谁像妳这般不知分寸的?”马文才自是瞧见孟芳夏呆滞的眼神和双颊的红晕,虽然很满意她的反应,却也不会纵容她毫不收敛地显现出这种不合宜的举止,立刻几步走上前,状似不快地拍醒孟芳夏,然后薄斥一句。   “对不起…。”孟芳夏赶紧低下头,收敛心神,向马文才赔罪,她还真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美色误人…那个什么中文系才子…差得远了!   “以后绝不许再这样冒失,否则若哪日冲撞了不能得罪的人物,可是谁也救不了妳。”马文才叹气地警告一句,然后才转身继续下山。   孟芳夏偷偷地吐了吐舌头,她当然知道要有分寸,这段时间不都这么过来的嘛?不过怎么在马文才面前就什么规矩都忘了?   “果然长得太美的男人女人都一样是祸水,容易引人犯罪,实在不能怪我不够淡定啊…没关系,反正以后会常常见到面,这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孟芳夏撇了撇嘴角,自我警惕一番后,突然又愣了一下,马文才刚刚那句话的意思…难道他真的知道祝英台是女的?!是啥时候看出来的?居然那么快就被他看出来啦?还是他原本就是为祝英台而来的?   孟芳夏低着头在心里设想所有马文才回来书院的可能性,虽然也猜到人家是千里追妻而来,可惜那个对象,她并没想到自己身上,而是笃定地认为人家是为了祝英台来的,当然自认没本事的她绝不会笨笨地劝告马文才放弃祝英台,或者自告奋勇地以自身去吸引马文才的注意,甚至帮助看似弱势的梁山伯。   马山带着小秋到他们将来居住的地方,搁下各自的行李后,才又回去准备帮主子打扫房内,不过回到马文才他们的房间时,马文才和孟芳夏已经不见人影了,马山还算了解主子的脾气,知道他们若没到日西斜时,恐怕是不会回来的,便向小秋建议先整理一下房里的物品,又顺便打探着她们这一路上的情况。   “小秋,妳们在路上没遇见什么麻烦吧?公子一听到孟小…公子生病的事,就匆忙向老爷辞行,追着妳们后头来到书院,这一路上啊,总得见天黑了才肯停下来,好几次想劝公子休息一会儿,都被他生气地拒绝了,想来他也是心里着急,深怕妳们俩又出什么事情。”马山一面擦着书架,一面说道。   “马公子果然是晓得疼惜人的,不过你别看我家公子没出过门,可这一路上啊,也是事事仔细得很,所以除一开始不小心染了那场风寒外,倒是没再发生过什么事,只是…。”小秋仔细想了想,才发现主仆俩一路上虽然顺遂,实际上不对劲的地方还是不少,偏偏那时她和小娘子一心赶路,居然都没有发现到那么重要的事。   “只是什么?该不会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吧?”马山回头看到小秋欲言又止的神情,赶忙紧张地追问道。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大事,不过觉得公子这次病好了之后,好像忘记不少事情,甚至没提过半句老爷夫人和少爷的事,还有刚刚她听到马公子的名字时,居然也没有半点反应,我记得以前她只要听到马公子过府拜访,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有时还会想方设法地去偷看马公子,哪里像现在这么冷淡的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小秋嘟着小嘴,说道。   “真的?!”马山没想到有这样的事发生,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道。   “当然是真的!我干嘛拿这种事骗你?又不是吃饱撑着了。”小秋不悦地反瞪回去。   “怎么会这样呢?万一公子知道的话,一定会很伤心,不过…也不能瞒着公子,说不定公子可以想法子帮帮妳家公子。”马山先是喃喃地说了一句后,又对小秋说道。   “可是我怕啊,要是被老爷他们知道的话,我肯定会被赶出孟家,到时我说不定就要流落街头了。”小秋满心担忧地说着,她本来就是从小被买进孟家侍候小娘子的,万一小娘子真的有什么事,她也逃不了被赶出门的命运。   “嗯…我、妳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家还缺个女人,妳可以来我家…。”马山突然想到他家公子曾说要替他娶媳妇的,而他对小秋其实也挺有些好感,此时想着虽然公子说会作主,不过总是先问问小秋的意思比较好。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我没想过这种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小秋又羞又气地狠瞪马山一眼,低头应了一句。   “嘿…嘿…。”马山也知道自己话说的莽撞些,不过眼下看小秋的意思,好像也不介意和他凑成对嘛,真是太让他开心了。   不过当马山把从小秋那里打听来的事情告诉马文才之后,马文才却要马山告诫小秋不许把孟芳夏与他的关系告诉孟芳夏,至于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他自有主张,马山不明白主子的用意,却又无从问起,只好点头应允会叮咛小秋别在她家主子面前多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为毛某柔有种快把梁山伯与祝英台丢到角落的感觉,常常忘了把这两位请出来…。 ☆、第六章   书院放完长假后的第一天,孔慕领着全书院的学生到后山大成殿行拜师之礼,几十个学生排成几列,于孔子像前行稽首大礼,礼毕后,又对山长与众位夫子再行稽首礼,依着祭祀仪式一一地行礼祭拜。   孔慕才接着将学生们带回到前院讲堂内,又将目前在书院任职的几位夫子一一介绍予众人,除了陈季轩之外,还有周云宾、谢彬两位夫子,另有一位教授琴艺的吴和逸,及一位教授射箭之术的司徒明,这第一天的开学日也就这么过去了。   虽然孟芳夏没有听到前一日的入学说明,不过从小秋的简单转述中得知,书院主要讲求自由学习,不过该安排的讲学课程却也没有落下丝毫,每日上午都有排定一位夫子主讲约一个半时辰的经书,听课与否由学子自己依学习情况而定,下午才则是完全的自主活动,另逢双月时有一场大儒讲会,春秋两季有考核。   再来就是书院的课程安排以一旬为周期,有《论语》、《书经》、《易经》、《仪礼》及《春秋》等,另外又安排琴艺与射箭之术的学习,最后一日是旬假,书院除了旬假之外,还有两次长假一次是四月的田假,一次是九月的援衣假,均为一个月时间。   第二日才是书院正式讲课的开始,打头阵的自然非山长大人莫属,上的课程是本家的专长《论语》,孟芳夏对此一点也不觉得怀疑,因为《论语》本来就是以记录孔子与其弟子们的言行为主的书,有谁能比出自孔家的山长大人还要了解其中真义?如果连山长大人都不能说出一二,恐怕转身就要被孔家长辈们罚去跪祖祠了。   山长大人的课程,学生们还是挺给面子的,不管之前听或没听过课的学生都一早就来到讲堂等着聆听山长的讲学。   当马文才与孟芳夏一前一后的进入讲堂时,发现堂内已经坐了不少人,梁山伯与祝英台还并肩坐在最前头的显眼处,不过孟芳夏最怕上这种长时间的课程了,所以很自觉地躲到角落去坐下,打着只要听得到就好的主意,也不打算表现得太过出头。   “这么算一算也不过三十多个学生,昨天那个阵仗害我以为会有很多人呢。”孟芳夏默默地数了讲堂内的人头数之后,有些讶异地低声对马文才说道。   “这年头真有能力进书院的人并不多,世家子弟也有自家的私塾夫子教导,家里人自不会叫他们出来外面吃苦受罪。”马文才理所当然地回道。   “是吗?所以你不算世家子弟?”孟芳夏狐疑地看了马文才一眼,她当然知道大家族都是请专门的夫子进府教书,只有小门小户的才要出来跋山涉水。   “我爹觉得关在家里读书,根本见不了什么世面,而且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不比京城里本家与其他旁支的子弟多,请夫子过府仅教我一人极不合算,所以就把我赶出门求学了。”马文才轻咳一声,貌似委屈地解释道。   “哦!”孟芳夏觉得马太守倒是挺有远见的,还晓得让儿子出外见见世面,于是颇为赞同且了然地点点头。   孔慕一进门就望见一堆黑压压的人头,比较认真的几个已经自主地翻动着书本,即使没心思读书的也不敢在讲堂里作乱,均是在一旁低声地交谈着,他微微点下头后,轻咳一声以吸引学生们的注意。   今日所教授的是先进篇,孟芳夏好不容易听完一堂课下来,却发现这时的论语内容与后世所知的似同又非同,她想大约是经过一千多年的历史推进,原文必然会有些疏漏的,不过又想到反正她用不到这些知识去谋求什么前途,自然打着能听懂多少算多少的念头听课。   在中国女子不能当官是数千年以来的传统,即便各朝代的女子也出现过不少颇具才能的人,可是始终被许多的礼仪规范所压制,以致无法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唯一可提的唐朝女子或许比较有能耐些,但是除去武则天所建的武周朝,却再也出不了第二个有那等本事敢称帝的女人,即便汉朝吕后专之权时,都没敢推自己上台当皇帝。   当然啦,在孟芳夏眼前所见的这些人,虽然都知道吕后专权的历史,但恐怕没人相信两三百年后的朝代真的会出现一个女皇帝。   接近午时,孔慕便让学生们各自散去,又令有事相询的,可待午后再到他书房请教,然后转头看了马文才和孟芳夏一眼后,方迈步回去居所。   “咱们中午就去山长大人那里蹭顿饭吧,叫马山和小秋他们自行去食堂用饭。”马文才自是明白孔慕那一眼的含意,略挑了挑眉后,低头对孟芳夏说道。   “山长大人已经知道…我的事?”孟芳夏轻轻扯住马文才的袖子,紧张地问道。   “妳说呢?雁南也在这里读过书的,既是叫妳来这里求学,当然还要请山长和山长夫人多加照应一二。”马文才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孟芳夏和小秋两个小女人本来就不甚安全,自然是越多人看着越好。   “敢情哥哥答应让我来这里念书是早就打算好的?既然跟山长提过了,那又干嘛叫你来?都说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呢,怎么一个两个总拿我当小孩看?”孟芳夏嘟着嘴,不满地控诉道。   “妳能照顾自己?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马文才微蹙眉头,不悦地扫了孟芳夏一眼。   “他们不知道就行了…。”要是知道女儿(妹妹)已经不在了,还不知道会多伤心呢,孟芳夏无力地暗叹一声。   “妳瞒不过雁南的,孟伯父孟伯母也许不会来这里,但是雁南肯定要寻时间前来看妳过得如何的。”马文才极不认可地摇摇头,他心知孟雁南的本事和对妹妹的关心,孟芳夏又一副毫不掩饰的模样,哪可能瞒过自己的哥哥?只是不知道等好友来到后发现妹妹的不对劲时,会怎样地伤心难过。   “你不会说的,对吧?小秋肯定是不敢说的,如果他们会知道我失忆的这件事,也只可能是你泄露出去的,所以你一定不会说的,对不对?”孟芳夏脚步一顿,她急急地拉住马文才,语带着急恳求地看着他。   “妳呀…。”马文才抬起手在孟芳夏的头顶轻拍几下,却不说明自己会不会去泄露孟芳夏如今不记得孟家人的事。   “马文才!”孟芳夏见马文才没有回答,心里真是有些急了,说她寡情也好,说她驼鸟也罢,她就是不想那么早去面对孟家的人,她怕!怕孟家的父母兄长看出自己不是原来的孟芳夏,怕这么重大的事情会让疼爱女儿的孟家两老痛不欲生,况且…到时的她又该何去何从。   “我答应妳…不会主动告诉他们,但万一妳哥哥自己发现了,我是一个字也不会瞒着他的,我还不想失去朋友的信任。”马文才不发一语地盯着孟芳夏,不过几日功夫,他已经隐约察觉到现在的孟芳夏和他以前所认识的那个小丫头有很大的不同,却不知道这样的改变对孟家人来说是好是坏。   “我知道了…。”孟芳夏知道这个答案对马文才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至少在孟芳夏的家人知道之前,她还可以有几天好日子能过,至于被孟家人发现她不是他们的一份子时又会如何对她,也只有等那一天到来时才能知道了。   中午时,马文才带着仍是心怀忐忑的孟芳夏去到孔慕的院子里蹭了一顿午饭,孔夫人早从自家郎君那里知道孟芳夏真正的身份,见到孟芳夏一直沉默乖巧的低头吃饭,以为她和自家这些人不熟,小娘子心里害羞了,故而不是很在意,还很热情地叫孟芳夏有空时可以去找她聊聊天,毕竟有些女人家的事,还是只有同为女人的孔夫人比较明白。   马文才离开书院也有近三年的光阴,如今的新生都不是之前的同窗好友,很有自来熟本事的马山和小秋负起打探消息的责任,第二天就把书院里几个重要的消息打听到了,当然其中还包括一些书院里的学生们未必肯明言的八卦之闻。   “公子,这两年书院的学生大部份还是以一般平民子弟为主,不过去年有新进的几位学生之内,其中一位听说是现任蓝田侯的儿子,叫王坦之,父亲王述,人称王蓝田侯,如今是会稽王王府的内史,另外还有一个叫郗恢,是开国伯郗昙之子,这两位不仅家世背景显赫,且文学武略亦各有所长。”马山向马文才和孟芳夏讲起书院里比较有背景的几个学生。   “还有啊…这书院里有个叫沈预的,据说出身武将世家,大家都说他的脾气最为阴晴不定,还有就是有人亲眼看到和他身边的那个小厮关系有些…不太寻常,私下猜测他和那小厮有瞹眛,却没人敢当面说他的不是。”小秋接着说道。   孟芳夏听到小秋说起沈预的事之后,眉头禁不住微蹙,没想到马文才正常了,却又来一个看起来似乎好男风的人物,她不怎么了解东晋的风气如何,不过想想在这种时局依旧不稳的时代…说不定连男女关系也是很混乱的。   “那个沈预没事最好别去惹上他,虽然以前他不曾对书院里的学生做出什么事情,可难保将来不会起心思。”马文才却警觉性顿生,他严肃地告诫着孟芳夏他们三人。   马文才会这么说并非没有根据,就他所知,京城里的那些贵族世家子弟,个个外表看似守礼守仪,可是实际上平日在聚会上所做的事常常荒唐至极,叫人不能苟同,这般污秽不堪的私密,他却不敢在孟芳夏和小秋面前直说,怕会吓着她们,只能叮嘱她们没事少接近那些心思不正的人。   孟芳夏只听着小秋的寥寥数语,就已经自动延伸无限想象,毕竟身为一个现代人,谁没看过几本YY过头的小说?不过想归想,她还是害怕真的遇到那样的事,怎么说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假小子,哪怕真是个男的,她也没自信打得过那些惯用武力解决一切的恶徒。   基于以上种种,马文才和孟芳夏这对准夫妇竟也在两日之内就达到首次共识:务必远离沈预那个男女通吃的无耻之徒…。   作者有话要说:  研究完寥寥无几的两晋历史,只留下两个印象:   1.美男子很多,而且文武双全,多才多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的不是皇子就是王爷,最不济的也是世族子弟)。   2.社会风气之开放可谓达到中国历史上的最高点…(当然不能把原始社会算进去)。    ☆、第七章   第五日的课程是学习琴艺,孟芳夏对这门课一直期待不已,想着那白衣飘飘,焚香抚琴的优雅姿态,虽然她向来粗俗惯了,不过也指不定这么认真学个两三年之后,还真能染上几分风雅气质…。   这日正当微风徐徐,吴夫子带着抱上古筝的学生们来到后山一处平地,令学生们在他身旁四周随意盘坐于地,因为这堂课的学生多是初次学习,他决定先讲解一些弹奏古筝的技法。   “这抚琴之法分左右两手,各有不同的要领,右手主要是勾、剔、托、劈、挑及抹等技法,因着技法的不同,展现出不同音调的弦音,左手则为辅助的吟、滑、揉、按的手法,弹奏的时候,不可紧绷着身体,只要放松情绪,依心而为自能弹出绕梁之意,再来为师为各位点出不同音调的技法,你们要仔细看好了。”吴夫子说完了初步的技法,便走到自己的琴架之前,缓缓弹出不同的弦音。   等吴夫子把该指点的都讲过一遍之后,最要紧的自然是学生们的亲身体验,于是在吴夫子的最后一句话尾落下,平地四周就迫不及待地传出几声刺耳的弦音,接二连三地东一个长音,西一阵短音,而咱们的吴夫子像是早有预料般,此时已是不见人影地…溜了~。   “先这样按着…再这样勾一下……怎么都是这种声音!!”孟芳夏连试几次都弹不出琴声的高低音,她气鼓鼓地坐在那里,忍着想要想摔琴的冲动,却怎么也不愿承认自己没那个天份。   “孟方,我看算了吧,这琴艺不学也是无妨的…。”马文才注意一旁已经又溜走好几个学生,显然是被某人可怕的琴音给吓跑的,只得无奈地伸手按住孟芳夏还想再试弹几回的小手,叹息地劝了一句。   “才不要!我又不是学不会,好歹也有弹出声音嘛。”孟芳夏气呼呼地嘟起小嘴,语气明明极刺耳,却是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   “可是…”马文才迟疑地拉着尾音,同时目光在四周绕一圈之后,又婉转地道:“不然咱们改日寻空出来练习?到时我再仔细地教妳怎么弹琴。”   孟芳夏顺着马文才的目光看过去,却只看到不远处的梁山伯和祝英台两人,一阵阵清脆的弦音传来,显然那两人已经学得几分技法,音调虽说有些杂乱无章,但还不至于刺耳的令人听之色变。   “算了!我还是别学了!谁让我自己笨,连这都学不会,还是不要丢人现眼的好!”孟芳夏的眼眶顿时红了,她想着马文才肯定是见到祝英台学的比她快,所以有些嫌弃她笨手笨脚,又因为自己和他坐在一起,怕在佳人面前连带地贬低了他的身份,才会开口劝自己不必学琴也没关系,哼!反正她既是注定学不来,自然就不屑再浪费时间学这种没前途的东西了,当下抱起古筝,气冲冲地起身,径自往书院那头而去。   “孟方!”马文才没想到孟芳夏说走就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等他回神时,孟芳夏只剩一个背影在他视线里,他只好赶紧追上去,想着怎么安抚那丫头才好。   匆匆离开的两个人并不知晓在他们离开后,孟芳夏原先那个位子上头的枝枒间忽然掉下一只小鸟,旁人仔细一看,小鸟的双目紧闭,身体僵硬,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只有白绒绒的毛皮下那微微起伏的动静,昭显着牠还活着的讯息…。   “这小鸟儿好像是吓晕了?”一个好奇的学生走上前,蹲下去伸手把那小鸟拨动几下,然后问着仍在场的其他人。   “该不会是被孟方的琴声吓倒的吧?!说起来这孟方的琴音也算一绝了,连我都想跑呢。”另一个学生跟着走过来,蹲在一旁附和道。   “正好这会儿肚子有点饿,不如咱们把牠烤来吃,你看怎么样?”前一个学生又兴奋地建议道。   “这主意不错,反正夫子又管不到这里来,打打牙祭也好。”后一个学生自是乐得有烤小鸟能吃,说着便伸手要去抓那只小鸟儿。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晕倒在地上的小鸟,突然惊醒过来,接着只见牠惊慌失措地猛烈振动翅膀,一下子就飞远了,险险地逃过那一双可怕的魔掌,而没有沦为被烤的小鸟。   没有口福的两个学生立刻互相埋怨起来,都嫌对方的动作太慢,才会让小鸟有机会飞掉。   “贤弟,这会儿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书院吧,有些关于仪礼上的问题,我想下午我们两人好好研究一下。”梁山伯因为两个学生的争吵不休,早就停下手边的练习,见祝英台还专注地拨着琴弦,便出声说道。   “啊?!这么晚了?正好,我也有些饿了,那我们回去吧。”祝英台这才抬头看看天色,然后应和一句。   两人很快就收拾停当,准备回书院用饍,却又见那两个学生彷佛还没吵够似的一直没有停嘴的意思,祝英台忍不住开口喊道:“先回去吧,再吵下去,等等连食堂里的饭菜都没了。”   那两个学生一听到这话,自然觉得不假,便连忙回到各自的位子上,把琴收起来,随着梁山伯他们身后一起回了书院。   小秋刚打扫完屋子,想着要不要找马山去食堂吃饭时,突然一阵风呼啸而过,她一个恍神之后,就看到自家主子的那条棉被凌乱地摊在床上,还鼓起一个大包。   “公子?妳怎么一人回来了?马公子呢?”小秋连猜都不用费神就知道是自家主子的杰作,不过怎么只见到她一个人回来?   “不要提他!大坏蛋!大笨蛋!大色狼!”孟芳夏气愤地把前世知道的词汇全都一股脑儿地喊出来。   “公子!妳在胡说什么呢?该不是疯魔了吧?!”小秋的心里本来就对孟芳夏记不得许多事的情况七上八下的,这会儿听到孟芳夏的话,更是慌了手脚,心想小娘子几时变得这么粗俗不堪呢?   “我!…我没事啦!只是气坏了,一时口不择言,妳没其他事的话,就先去食堂吃饭吧,我想休息一会儿,吃完饭后,自己回房去,不必来打扰我了。”孟芳夏飞快拉开头上的被子,忍着满肚子气,对小秋说道。   “可是…公子不必吃饭吗?要不小的等等替公子带饭菜回来?”小秋哪敢让主子饿肚子,她迟疑了半晌才开口说道。   “不要!不要!不要!总之只要别来烦我,其他事随便妳爱怎么样都好。”孟芳夏烦躁地直摇头,拒绝了小秋的好意。   “那小的先走了,公子你也别气坏身子。”小秋紧皱着眉头,顺着孟芳夏的话安抚一句后,才关上门离开,不过心里琢磨着还是得送些饭菜过来,不然小娘子肯定又懒得出门吃饭了。   小秋才走出居仁斋的大门,就看到马文才急匆匆地跑回来,一见着她便连忙问道:“可见到妳家公子回来了?”   “公子已经回来,不过心情好像很不好,一个人在屋内闷着,小的劝不了她,还得劳烦马公子费心了。”心慌意乱的小秋差点把‘姑爷’两个字喊出来,幸好及时收回,定了定神后才一脸苦恼地说道。   “妳先去吃饭吧,也不必替妳家主子特地送饭菜来,等等我带她到镇上去吃。”马文才说着就快步走进门内。   小秋看着马文才的背影,又重重地叹一口气,双肩随之垂下,为什么有这么好的姑爷,小娘子却一点都不在意呢?小秋似乎还不清楚孟芳夏根本不记得她已经跟某人定了婚约这件大事。   马文才走进室内,将手边的琴放到角落,又见孟芳夏带回来的琴被随意搁置,还不忘替她把琴收好,然后才来到孟芳夏的席边坐下。   “别气了,我带妳去镇上吃饭,前天马山买回来的莲藕糕,妳不是说很好吃?我们再去买些回来,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点心。”马文才讨好地低声对孟芳夏说道。   孟芳夏的脾气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也明白自己没有立场责怪马文才的不是,况且假若马文才真的喜欢上祝英台,她还不晓得自己该帮哪一边呢,不过…她和梁山伯不熟,肯定是不会帮梁山伯啦,可是帮马文才吗?她这么一想时,竟觉得糟心透了。   马文才等了一会儿,见孟芳夏仍不肯理他,正想着要伸手把人拉出被子的时候,孟芳夏就突然翻身坐起,一张小脸红扑扑地喘着气,显然是在被子里闷到了。   “我饿了!”孟芳夏看着马文才的笑脸,有些不自在地喊了一句,却是绝口不提先前发生的事情。   “那就赶紧走吧!下山还要走一段路呢。”马文才暗松一口气,宠溺地拉住她的手,扶她起身,两人这才并肩往门外走去。   两人走到明堂时,正好梁山伯与祝英台也走进来,手上的琴还在,想是才刚要回房把琴放好而已,见到他们走出来,梁山伯还好心地劝了孟芳夏一句。   “学琴最忌情绪焦躁,孟兄今日似乎稍嫌急切,才会抓不着弹琴的真谛,等明日心情稳定后,说不定就可以有所领悟。”梁山伯笑着对孟芳夏说道。   “多谢梁兄的指点,小可惜弟这脾气就是如此,本想学琴可以改变一下心境,没想到定力不够,反叫各位见笑了。”孟芳夏厚颜地拱手回道。   梁山伯笑着拱手回了一礼后,就没再开口对他们两人闲扯其他的话题,而是随着祝英台身后一同踏入他们的房门,孟芳夏见他们如此行径,显见梁山伯刚才那一番话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当然不会傻到主动邀人家一起吃饭,她也转身继续往大门方向而去,马文才原本见梁山伯上前搭话,还有些心生不悦,可是见到孟芳夏没怎么搭理对方,心里又觉得舒畅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孟芳夏虽说当着马文才的面,一副气极败坏且信誓旦旦地喊着再也不学弹琴了,不过私心里仍然不肯放弃这个她认为比较有机会培养艺术气质的技艺,便暗中寻机会打算自力更生,争取早日学会弹琴,即便当不成大师,好歹也得能唬唬外人…。   于是隔两日之后,书院的后山每到半夜时,就会莫名地传递着断断续续的刺耳声,有时还会搭上几声小鸟猛烈拍动翅膀的吵闹声,若非书院的夫子们都住在另一边,而两座学生斋房也离后山很远,估计这后山夜半的热闹纷纷,早已能吓醒一堆胆小的人了。   但这等看来隐密的小事也不是真的谁都不知道,至少同住一室的马文才在第一天夜里就知道孟芳夏半夜溜出房门的事,所以不但知道孟芳夏每天夜里如何摧残那些快要失眠的后山动物,还认命地跟在她身后保护着她的安全。   “按着这边的弦,再挑一下这边的琴弦…唉~还是不成…。”孟芳夏丧气地叹了一声。   孟芳夏也觉得有些泄气,明明都练习了两个晚上,却连基本的音都抓不着,她有些闷闷不乐地杵着手肘,另一只手随意地拨动琴弦,短促清澈的琴音有一下没一下地响遍寂静的山间。   “大概是自己真的太急于求成了,心不能静哪…。”孟芳夏又禁不住喃喃自语一句。   马文才远远地藏在树后看着被月光洒满一身的孟芳夏,映着月色的小脸满是落落寡欢的表情令他心疼不已,然而孟芳夏宁愿自己冒着夜里的寒意,也不肯来找他帮忙,这种感觉又不免令他满怀失落,终究这丫头还是不愿轻易求人的。   未几,孟芳夏又正襟危坐,抬起双手在琴弦上轻弹,许是心情已然感到宁静,这次弹出的音调虽然单调无章,却不再让人觉得刺耳不喜,她反复又弹了几声后,方觉得有些凉意,这才心甘情愿地抱起琴,转身往书院回去。   马文才一直跟到快接近书院时,才从另一边快步回到房间,如同前几夜一样地装做熟睡不知的模样。   孟芳夏回来时,心里既是担忧马文才会发现她的事,但在看到他依旧沉睡时,却又有些感到不平,她一边摊开棉被,一边嘟着小嘴说道:“谁说世家子弟都是纨绔来着?来到这里光听着小秋说哥哥的事,一脸崇拜的样子,想也知道必定是个能力好的,现在看他…也不像是个草包,山长再没有识人的眼光,却不至一个两个都看错才是。”   孟芳夏说着就钻进被子里,用力揉揉双手后,才安份地闭上眼睛,不久就沉沉进入梦乡,却不知在她睡着后,马文才又睁开双眼,侧身而起,若有所思地盯着孟芳夏的睡颜,眼眸中净是一片凝重之色。   那天差点烤了小鸟的两名学子也是会来事的主儿,他们一回到书院不久,就把孟芳夏弹琴吓晕一只鸟的事说给几个平日亲近的学生听,虽然他们也曾自认自己很有分寸,说着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出那个主角是谁,然而那日上过琴艺课的学子也有不少,偏地还有几个人也是被吓跑的,于是在左传一个右听一回的流传之下,立马就有人猜到吓晕小鸟的能人是哪位了。   “今年的新进学子倒是出了几个奇人,且不说梁山伯的博学多才,就连那个几天都见不着一面的孟方也能整出条八卦来,啧啧,真是叫本少爷刮目相看了。”由义斋的某间房里,一名少年对着站在身边的小厮,摇头嗤笑道。   “那梁山伯倒好说,不过与孟方同室的那位马公子就有些令人不解,小的听司徒夫子说,他几年前就是书院的学生,后来三年学成之后便回乡去了,这次不知怎么又回来书院读书,而山长竟也同意了,还听说他和孟方的哥哥曾是同窗好友。”那名小厮语气平静地说着之前打听来的小道消息。   “哦?这马文才我倒是见过一面,他是马太守的独生子,而且年初时才与鄞县孟氏女定亲,孟家…孟家!墨儿,你想那个孟方可会是这个孟家的什么人?”那少年合手一拍,有些激动地问道。   “这小的怎么会知道?而且鄞县离这儿远,也不容易查到这些,不过按公子的想法推断,若孟方是那个孟家的人,那马公子应是想替孟家照顾孟方才回来书院的吧。”墨儿顺着自家主子的话,又猜测了几句。   “哼!那小子倒会做人,竟然用这种方法来讨好未婚妻,孟家在会稽一带也不过是个小世族,若不是孟家大儿子有些本事,一般人还不见得晓得孟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马世伯也宠着自己的独子,居然任凭他这般胡闹,胳臂都弯到别人家去了。”少年又是一声鄙夷地轻笑道。   墨儿并没有顺着主子的话继续添油加醋,却是侧着头专注于某处,过一会儿后突然说道:“孟公子似乎又去折腾后山那些可怜的鸟儿了,这次不晓得是躲在哪个角落,听起来声音比昨儿个远一些。”   “说他没那个才性,却是挺固执的家伙,这都几天了?三更半夜的也不肯让旁人好好歇息。”少年约莫也是听到后山隐隐传来的几声尖锐的声音,虽然语气仍有些不屑,却又多了几分欣赏。   “想来怕是得等到哪日孟公子认清自己学不来弹琴这个事实后,才会放弃学琴的念头,进而停止这般扰人清梦的傻事吧,况且小的以为孟公子不过是个没出过门的小娃刚学到新鲜事物,自然是兴致勃勃的,怎样也想要弄出点成绩来,不过这新鲜事物哪止一件两件?明日不就有个射箭的课吗?上次孟公子躲懒没去上课,明日却不能再躲的,说不准这一去后,他又想着如何才能箭箭射中红心了。”墨儿笑盈盈地说道。   只不知这个墨儿是真的识得人心,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叫他说中了这件事,然而真正的原因仅有孟芳夏自己知晓吧?   上次的射箭课,孟芳夏因为前一夜还在练习弹琴,双手有些使不上力,故而称病未至,司徒夫子虽然有些不满,但看在马文才的面子上,也没有恶言相向,只是对马文才说下次一定要看到孟芳夏来上课,他不喜欢会缺课的学生。   孟芳夏知道射箭不比弹琴那等风花雪月之事,弄个不好是能出人命的,她本来也不大想去,毕竟能不能拉动弓弦还是两说,在琴艺课上已经丢过一次脸,她实在不想再丢第二次。   但是那天下午,梁山伯为了祝英台早上练习射箭,却使力过度而拉伤手腕的事,特地跑来向马文才询问有无伤药,孟芳夏坐在那里看着梁山伯一脸紧张的模样,又见马文才彷佛也颇为关切地问了几句,还亲自拿着药瓶,随梁山伯去了隔壁房间。   好奇的孟芳夏自是跟在他们身后过去,她站在门外看见祝英台扶住手腕,银心在一旁小心地替她揉着伤处,祝英的双手不止手腕间红肿,连十指也有不少擦伤,祝英台明明应该很痛的,她却紧咬着牙,任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流下来。   马文才没有把伤药交给梁山伯,而是递给站在祝英台身旁的银心,让她替她家小姐敷药,银心感激地对马文才谢了又谢,才替祝英台上药。   “多谢马兄,都是英台学艺不精,自己受了伤,还给你们添麻烦。”祝英台疼的额角都冒出冷汗了,她还是依旧谨守规矩,没敢露出不合宜的举止,强装出一丝笑容向马文才道谢。   “无妨,拉弓射箭本来就是件吃力的事,即便是我自己初学之时,也曾受过几回伤,所以随身备有伤药已成了习惯,既非特意所为,祝贤弟自不必放在心上。”马文才浅笑地安慰着祝英台。   祝英台见马文才的话颇有诚意,便笑着点下头,在侧过头时,见到门边的孟芳夏,脸上的笑容却不由自主地敛了几分,显然对孟芳夏还是有些芥蒂,她又回头看向马文才一眼后,才缓缓低头瞪着手上的伤。   “爹爹总担心我在外面吃苦受罪,又说自己常居内宅深院,哪里晓得外头的险恶,可是这段时间里,我却有幸与山伯结拜,还识得了马文才这样品德高尚的世家子弟,虽然也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但总是伤不了我的,不过马文才也真够倒霉,怎么就和那种人住在一起?若非马文才看起来比那个姓孟的强一些,我还真担心马文才会不会遭受什么非人之事。”祝英台低着头时,心里面一直转着这些心思。   然而祝英台的想法,在门里门外的这几个人想当然尔是不知晓的,不过饶是自认心静如水的孟芳夏在见着祝英台这般的待遇之后,不知怎地心里生出些许羡慕,心想若等祝英台恢复女儿身后,还不知道那两个人会是如何的目不转睛呢,于是在想到同为女子之时,孟芳夏选择了奉行‘同性相斥’的最高信仰,决定下次上射箭课,她一定不能缺课了,她相信她的程度不会比祝英台差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司徒明其实并不知道孟芳夏真正的身份,孔慕他们几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拿孟芳夏的事四处宣传,故而司徒明只晓得曾经的得意门生因为这个人又跑回来书院,明面上说是要继续读书上进,事实上却又和这个少年几乎形影不离,也不知道两人真正的关系为何,就算他以前和孟雁南交情深厚,却也还是太过了,于是在他自己天马行空的臆测之下,自是对孟芳夏徒增几分不喜之意。   这日,司徒明见孟芳夏乖乖来上课了,却也没打算给她几分好脸色,当下说道:“孟方,上回你没来听课,有些射箭技巧上该注意的事情肯定是都不清楚吧,等等为师的就拨些时间指点你一下,你们其他人先自己寻个靶子,然后按上次为夫所教导的方法,各自加强练习,熟悉射箭时瞄准靶心的技巧,今天的进度是三百支箭。”   众人听了便同声应和,随即各自散去,独留下孟芳夏和马文才两人,司徒明又对马文才说道:“文才,虽然你的射术已经堪称上等,不过也不能疏于练习,你先和其他人一样练练手吧,孟方自有我好生教导着。”   “夫子,我可以等等和孟方一起练习。”马文才不好落了司徒明的面子,可也不想把孟芳夏留下,只好恭敬地回道。   “孟方的进度和你们都不一样,你也不能为了他就疏忽自己该尽的本份,再说这又不是在战场上,你还怕为师会对他如何吗?”司徒明绷起脸瞪着马文才,说道。   “可是…。”马文才微皱着眉头,想再说点什么来说服司徒明。   “马兄,你先去练习吧,有夫子教我就成了,反正也是一下子的功夫而已。”孟芳夏连忙开口劝马文才一句。   “也好,妳自己谨慎些。”马文才也知道不好让其他人觉得孟芳夏太过特别,只得无奈地叮嘱一声。   孟芳夏赶紧点头应允下来,好叫马文才放心去做自己的事,等马文才离开后,司徒明依旧沉着一张脸,带孟芳夏到角落的那张箭靶的正前方,孟芳夏看着远方的箭靶,估算大概也有一百公尺的距离,她又望向另一头那些学生们练习的地方,他们站立的位置离箭靶也不过六七十公尺的距离,却还有些人射不到点上,心中微微一凉,知道这位司徒夫子岂止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恐怕今天还是有意想为难自己,不过谁让她自己不好,头一天上课就逃学了,现在就只能乖乖认命听从夫子的教诲。   “先把弓举起来,让我看看你持弓的姿势如何。”司徒明站在孟芳夏身边,冷冷地说了一句。   “是。”孟芳夏接过小秋递上来的弓,想着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些画面,然后摆出平举着弓的姿势。   这时代的弓再怎么轻巧也是实打实的沉重,尤其对孟芳夏这样甚少做过什么气力活的人,司徒明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任凭孟芳夏举着弓,却迟迟不开口让她把弓放下来休息。   孟芳夏已经明白司徒明在刻意为难她,自然不敢轻易出声,虽说不知道司徒明为难她的原因何在,可是人家为人师表的地位摆在那里,又哪里能让她反驳半句?到时让夫子脸上无光,她更讨不了好。   “持弓时要双臂稳定,不能轻易摆动,这只手往后一点,这里和这里都要放松,眼睛对准前方的目标,要是看走眼,弄错方向,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好。”司徒明不知从哪拾来一根树枝,随着话头落在孟芳夏的手臂上,还带着一丝巧劲,让孟芳夏逐渐僵硬的双臂又染上一丝疼痛。   孟芳夏咬紧牙关,彷佛想藉此将那股疼痛咬进肚子里,脸上一点怨气也不敢露,忍气吞声地应声调整自己的姿势,小秋眼见着孟芳夏将弓举了大半天都不能松懈,她刚才背着弓的人,当然知道那把弓到底有多重,孟芳夏早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那位夫子还在刁难小娘子,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上前为小娘子求情,便只能站在那儿干著急。   “取箭引弦,想法子射中前方那张箭靶。”司徒明见为难这么久,孟芳夏硬是不吭一声,想也知道是个硬脾气,又觉得自己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才又开口说道。   “是。”孟芳夏应声放下弓,从小秋递上的箭里拿出一枝箭,搭在弦上,又再次举起弓瞄准箭靶。   孟芳夏一连射出好几箭,箭箭都是飞不到一半就落地了,小秋终是舍不得自家小娘子吃苦,快步上前劝道:“公子,先歇一会儿吧,妳都练习这么久,只休息一下子,司徒夫子不会怪妳的。”   “不必!我还有力气可以练习。”孟芳夏赌气地回了一句,第一次暗恼原主的没脑子,不管当初她因为什么缘故要出来求学,可是如今这倒霉事儿摊在自己身上,她是无论如何也抛不开心中的郁闷,手中握着的弓弦也因为那股怒气而迭加了不少力量,咻!一声,这一箭竟然就射中了箭靶。   “孟方,妳先休息吧,下午有空记得把今日该练习的三百支箭补足了。”司徒明见孟芳夏这一箭也算是完成他的要求,终于愿意放过孟芳夏一马,只见他淡淡地吩咐一句,便转身往其他学生那里走去。   “公子!妳的手…这可怎么办?下午还要继续那三百支箭的练习吗?”小秋看着司徒明总算肯离开了,才赶忙关切地打量孟芳夏的双手,在见到她手上一条条的伤痕时,即使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惊叫一声。   “废话!好不容易抓到诀窍了,不趁现在多熟悉一点,等改日再来练习时,说不定又会忘记那种感觉。”孟芳夏毫不犹豫地回道。   “先别练了,我等等去跟司徒夫子说,妳的手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练习?”马文才此时也已经走过来,看到孟芳夏手掌上的伤,立刻二话不说地阻止她这分明是赌气的作为。   “我不要!你这也不许!那也不让!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几时需要你来操心了!”孟芳夏怒气冲冲地顶了回去。   “公子!妳就听马公子一回吧,他也是为妳好呀!”小秋愣了一下,张口想要说话,可是却看到马文才沉着脸对她摇了下头,她只好改口劝道。   “马兄这番好意,孟方心领了,可惜孟方无福消受,还请马兄不必到夫子面前多言,小秋!回去了,我们下午再来!”孟芳夏咬了咬唇瓣,匆匆抛下话后,转身离开。   马文才站在原地轻轻叹了一声,脑海中又浮现那一晚无意间听到的话…她还是不是她呢?又或者…可能吗?小秋是从小跟着芳儿长大的,不可能连自己伺候的主子换了人都不知道,既然小秋只说自家小娘子变得有些不同,却没说哪里不同,显然人还是那个人,但又是为何变得如此叫人陌生?   “马兄,你就不必再管他的事了,人家一点也没想领你的情,你又何必自讨苦吃?”祝英台看不过孟芳夏这样的态度,便走过来劝道。   “马兄和孟兄住在同一室里,你总不能叫他们两个日日跟仇人似的相处,马兄必定是个好兄长,自然不愿意对孟兄的事袖手旁观。”随祝英台一道而来的梁山伯倒是语气温和的当起和气佬。   “刚才的情况,你也看见啦,连他自己的小厮都一脸为难地劝他两三回了,他还那般任性!当是在自己家呢!”祝英台生气地瞪了梁山伯一眼,好似有些不满他替孟芳夏说话。   “英台…孟兄看起来并非只会无理取闹的人,想来应是初到陌生之地,心中难免有些惶惑不安罢了,咱们应该多多与他亲近,或许他就会安心了。”梁山伯无奈地柔声安抚着有些愤然的祝英台。   “谁理他呀!你有时间管他的闲事,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念书,要不然等明年中正来书院评品时,你要拿什么成绩给中正看?走吧!咱们的三百支箭还剩一半没练习完呢。”祝英台满脸不快地拉着梁山伯又回去原来的位置继续未完的课业进度。   梁山伯只好愧疚地匆匆对马文才一揖,转身追上祝英台的脚步,而马文才心里仍挂记着孟芳夏手上的伤,怎么都无法安心留在这里,最后还是决定回去看看孟芳夏。   “马山,我们也回去吧。”马文才对站在一旁的马山叫了一声后,径自往书院方向走去。   “公子,司徒夫子为什么要为难孟小公子?孟小公子没得罪过他吧?以前司徒夫子对孟大公子也是挺赞许的,不是吗?”半路上,马山不解地问起心中疑惑。   “自然有你不知道的事,山长曾经提过,司徒夫子当年参与过二次的北伐战役…后来第二次出征时受了点伤,虽然看似无碍,却让他从此再不能上战场,山长才请他来此教授射箭术,他也一心希望教出来的子弟有一日能替他在战场上扬眉吐气。”马文才慢慢地走在山路上,轻描淡写地说着司徒明的未展之才。   “那…和孟小公子有什么关系?”马山还是不太明白其中的关联。   “许是因我而迁怒于她吧……。”马文才轻轻地叹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气冲冲跑回口居仁斋的孟芳夏也是心里堵着一口气,她如今真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到底为了什么,梁山伯和祝英台还没有遭到马文才的百般阻挠,小两口的日子倒也过得快乐自在,只不过这段时间看着祝英台每次见到她那一副退避三舍的态度,甚至连和她说一句话都深感不屑的神色,让她很不满!很不满!非常地不满!!   “公子,先上点药吧,等等小的帮妳包扎一下,好歹撑过下午的练习。”小秋一进门就把伤药翻找出来,小心地扳开孟芳夏的手掌,细嫩的小手被弓弦和箭尾割出好几条伤痕,有些还已经冒出小小的血珠,看的小秋心疼极了,心想小娘子在家时,哪里受过这样的折磨?偏偏还不敢在夫子面前喊疼。   “别包的太紧,伤口不透气反而不容易好,不过一点小伤,以后常常练习射箭,受伤的机会多的是呢,习惯后就没事了。”孟芳夏看到小秋微红的双眼,心软地安慰她一句。   “公子真会说笑,这种事真要常常遇上的话还得了?妳又不比他们那些人,将来要是被…嫌弃了,可怎么办才好?”小秋许是发现马文才没有立刻追回来,心里有些不平,忍不住抱怨一句。   “能怎么办?凉拌呗!真要嫌弃的话,理由可多的是,也不差这么一桩。”孟芳夏毫不在乎地回道。   “公子!”小秋气鼓鼓地抬头喊道。   “好啦,好啦,不说了,我肚子饿了,妳先去食堂帮我打些饭菜吧。”孟芳夏连忙带些讨好意味地说道。   “哦!那公子先休息一会儿,小的快去快回。”小秋点头应道。   孟芳夏点点头,看着小秋出去之后,才小心地爬进棉被里,本想着躺一会儿就成,却不料一早上的劳累竟让她一下子睡着了。   马文才回到房间时,看到的正是孟芳夏安静沉睡的模样,他放下心中的忐忑,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坐下,小心地拉出那双被小秋包扎后的手,腕间的肿胀通红叫他揪心不已。   “妳这傻丫头,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非得要这么好强不可吗?”马文才叹气地轻轻抚摸着孟芳夏的手腕,他晓得孟芳夏受伤的程度比起几天前祝英台受伤的程度还严重些,若真不管她,让她勉强再去练习射箭,只怕将来要落下病症。   不久,马文才起身走到门旁,向等在门外的马山说道:“让她好好睡一觉,你在这里拦着小秋,别让她吵到她家主子,我去司徒夫子那里一趟。”   “可是,孟小公子不是不愿意让公子插手管她的事?要是…孟小公子肯定又要和你赌气了。”马山有些迟疑地说道。   “她那个脾气也不过一会儿功夫,睡醒后就没事了,再说,我也得和司徒夫子谈一谈。”马文才垂首拉几下袖子,淡淡地吩咐完后,便向门外走去。   书院几位夫子在书院的另一侧都有一处住所,马文才想着此时后山的射箭课应该散学了,便直接往司徒明的院子走来,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才能稳住司徒明,不让他再想着继续找孟芳夏的麻烦。   “司徒夫子,学生是马文才,能否求见夫子一面?”马文才站在院门外喊道。   “进来吧,又不是头一次来这里,也就两年不见,倒学会跟我客气了。”司徒明闻声走到门边,冷淡地说道。   “学生见过夫子。”马文才想是知道自己有求于人,态度上倒是谨慎许多。   “你是为孟方那小子来求情的?若是如此,我劝你也不必多说了,他和他大哥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会稽郡有多少个书院,就他那点天份,随便找个夫子凑合着教也成,实不该来这里丢人现眼。”司徒明见到马文才如此低姿态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冒出一股火来,直白地截住马文才未说出口的话。   “夫子…学生并非想为孟方求什么情,孟方是个责任心重的人,既是答应夫子会达成夫子的要求,她自不会逃避拒绝,只不过她今日的情况确实不太好,若要勉力而为,必定反受其害,夫子是过来人,应当知道这种情况会有多严重,学生不希望见到夫子的好意成了坏意,所以才来这一趟的。”马文才连忙恭谨地躬身回道。   “他的手…受伤了?很严重?”司徒明听着马文才话中的意思,似乎并没有要求他免去孟芳夏的课业,只是说暂时不能够完成而已,他也知道初学射箭,若是拿捏不好,很容易受伤,故而有此一问。   “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休养几日总是必要的。”马文才微微点下头,也不敢夸大了孟芳夏的伤势。   “他对你很重要吗?是因为孟雁南的托付还是别的原因?”司徒明抬头看向马文才,严肃地问道。   “都有,学生坦言是为了她才回来书院,可是学生并没有因此忘记夫子的教诲,只不过…保家在前,卫国在后,学生身为独子,不能不先为父亲着想,但倘若将来朝廷有真正需要学生的地方,学生也不会推诿不就。”马文沉吟须臾后,才拱手回道。   “……”司徒明盯着马文才,见他神情磊落,竟是不怕人家知道他和孟方的关系很好,不过一个男子又不能传宗接代…再着紧也没有用,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呢?   “恩师对学生回来一事,也是抱持欢迎之至的态度,夫子就算不能相信学生,总该相信恩师吧,依恩师的为人,他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拿自己书院学生的前途开玩笑。”马文才想了想,又把孔慕搬出来做挡箭牌。   “算了,你都这么坚持要我同意让他休养几日,我还能说什么?就算我不同意,也不可能去盯着他做完那些事,不过将来真的有幸去到战场上,像他这般没本事的只怕也是命比人家短的,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心软而害了他以后的性命才好。”司徒明知道再说下去就显得自己不通人情了,便点头应允孟芳夏暂且不必急着练习完进度,但却也把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   “是,学生替孟方多谢夫子的关爱之意。”马文才赶紧拱手谢道,至于司徒明说的那些情况,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毕竟这年头还没到非要女人上战场和敌人打仗的地步,司徒明的烦恼显然是多余的。   马文才回来时,孟芳夏仍旧未起,马山和小秋两个人站在门内的两边,谁也没敢吭声。   “还没醒过来吗?你们两个下去吧,这里我来就成了。”马文才看了看两人,淡淡地说了一句。   “可是公子还没吃饭…午时已经过很久了,而且公子手上有伤,他自己也不能吃饭,还是小的留下来照顾公子吧。”小秋担忧地看着床上不动如山的某人,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我会照顾她,你们俩要真的没事做,不如去镇上看看还有什么糕点卖的,买些回来给她留做夜宵。”马文才说道。   “可是…小的怎么能让马公子做这种伺候人的事,公子会生气的。”小秋其实是不相信马文才一个公子哥儿能伺候得了她家小娘子,与其担心有个万一,还不如自己来得好。   “唉!我家公子有什么事做不得?妳放心吧!我们先把公子交代的事做完了再说,孟小公子不会被饿着的。”马山见马文才的脸色似乎沉了几分,连忙扯着小秋的袖子就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安抚着道。   “可、可是…”小娘子应该还在生姑爷的气吧?万一她跟姑爷赌气的话,怎么办?小秋不情不愿地被马山拉着越走越远。   马山和小秋离开后,马文才也不去吵醒孟芳夏,独自拿本书坐到一旁,默默地翻看起来,直到过了申时初,孟芳夏因为肚子实在饿到不行,才终于想要醒来吃东西,她睁开双眼发现日光已有西斜的倾向,忽然记起还没完成的课业,紧张地想要起身,却忘了手上的伤。   “嘶~天啊!怎么肿成这么大?”孟芳夏吃疼地喊了一声,愣愣地看着似乎比中午那时又长大不少的手掌下方接近手腕处。   “我看看…还好,小秋上药上得及时,比我原先以为的好多了,小心点养着几日后自会无事。”马文才见孟芳夏起身时,就已经先一步坐到她身侧,轻轻揽住她后,才拉过她的手细看,肿胀的地方虽然明显,可是也没夸张到无法弯曲,让他放心不少。   “可是这样子怎么吃饭?饭菜可不会自动飞进我嘴里。”孟芳夏果真如马文才说的,早忘了先前到底有多气马文才总是对她的事自作主张,娇嗔地举起那双还是被包得紧紧的手。   “不是还有我在?我能让妳饿着吗?”马文才宠溺地揉揉孟芳夏的秀发,笑道。   “我好饿!小秋怎么都没叫我起来?这下子可好了,我还没去练习那三百支箭呢,下次上课司徒夫子肯定又要对我更不满了,我也不过缺一堂课而已,哪知道司徒夫子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孟芳夏嘟起小嘴,委屈地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可以背后说夫子的不是?我已经去跟夫子说明妳的情况,夫子同意等妳伤好之后,再把没有练习的进度补上,妳别担心,夫子也不是有意,他只是…。”马文才顿了一下,门外很是凑巧地传来敲门声,他只好扶着孟芳夏坐正,然后起身前去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马文才将门一开,就见到梁山伯站在门外向他拱手作揖,关切地问道:“我刚想到上次英台那么小心地练习,也还是受了点小伤,今日孟兄那般看着有些不管不顾的样子,只怕更是受伤不轻吧?不晓得他的情况如何?”   “还好,回来时她的小厮就已经替她上过药,所以伤势不至于太严重,休养几日便可。”马文才客气地回道。   “哦!那就好,倘若有需要山伯的地方,还请马兄和孟兄不必客气,总是你我都在外地求学,很多事不比自家方便,彼此之间更该互相照应。”梁山伯又说道。   “若真有用得着梁兄的地方,文才当然不会与梁兄客气,不过眼下却仅能先代她谢过梁兄好意。”马文才又躬身谢道。   梁山伯又透过马文才的身侧望进去,见到孟芳夏百般无聊地晃着自己的手,看起来似乎真的没什么大碍,他便向马文才拱手之后,才转身回房去。   小秋算着孟芳夏也差不多该饿醒的时间,赶紧又多买了几样热食,拉着马山急急地赶回书院。   “公子,我买吃的回来了,妳赶紧趁热吃吧。”小秋一进来,果然看到孟芳夏皱着眉头坐在床边,脸上明摆着她很饿的意思,快速地准备好一碗面端过来。   “先放桌子上,帮我把布拆了。”孟芳夏抬起下巴点了点桌子的方向,接着举起双手等着小秋替她拆药布。   “别拆!别拆!小的伺候公子您用饭吧,这药布拆掉就没用了。”小秋连忙摇头拒绝孟芳夏打算自己动手的念头,端着碗站到孟芳夏跟前,吹凉了面条,准备动手喂食…。   “还是我来吧,马山、小秋,你们把屋里整理一下,就可以先回去休息,明早再过来伺候,顺便带早膳过来。”马文才伸手接过小秋手上的碗,然后对他们两人吩咐一句。   “啊…。”小秋冷不防地被抢走手上的碗,她有些迟顿地望着移动的碗,在听到马文才的话时,才顿然回神,泄气地看了看孟芳夏,却见孟芳夏也是很无奈地对她耸耸肩。   “既然马大哥都这么说了,你们没事就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也可以的。”孟芳夏僵硬地笑了笑,举起肥肥的手,向他们挥了几下。   孟芳夏看着小秋一张小嘴翘得高高的跟在马山身后,一步一回头地回望着她,一副惨遭抛弃的可怜样,忍不住噗哧一笑,小秋见到她取笑自己,立刻生气地翻脸跑掉了。   只是跑走的两人没看到孟芳夏突然垮下来的脸,她转过身自己扯开缠了满手的布,然后移坐到小桌边拿起筷子小心地挑着小秋买回来的小菜,一点点慢慢挟进嘴里,却把马文才抛在一旁。   “芳儿,妳这是又怎么了?难道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吗?明明才说了不能拆掉的,妳实在是…。”马文才见孟芳夏闷声不响地自己就拆开手上的药布,便气极败坏地放下手上的碗,几步上前抢过孟芳夏手中的筷子,他弄不懂为什么刚才还笑盈盈的孟芳夏突然间又翻脸了。   不过这个问题,恐怕连孟芳夏自己也很是矛盾吧?就像她一直想不明白马文才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要把她照顾得如此无微不至,明明祝英台就住在隔壁而已,难道是为了让祝英台放下对他戒心吗?那也不该找自己做挡箭牌呀,他不知道这种温柔对女孩子来说具有多大的杀伤力?   更别说从她后来接受到的原主那些藏得很深的记忆里,已经隐约有种直觉,原主当初出门求学的原因和某个人有关,而那个人…随着心里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她也看出那个人正是马文才,原主对马文才是从一开始的崇拜到对这个人情根深种,更是不可能不动容,可惜她不是原主那样涉世未深的无知少女,所以还能保有一点理智。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心里也会感到一丝甜意,但是这世间最是现实残酷的,万一马文才发现她不是孟雁南的妹妹,不说还肯不肯这么照顾她,只怕到时说不定连看她一眼都会觉得多余,与其等到面对那么残忍的一刻,还不如早些面对现实,让自己清醒一点,这近一个月的纵容贪恋也足够以后回味了。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反正这点小伤只要别拿什么重物就没事了,这一双箸能有多重?再怎么样也没娇气到连饭都吃不了的程度,而且这天色眼看都要暗下来,你应该也肚子饿了吧,还不如我们一块吃,省得等等菜凉了不好吃。”孟芳夏垂下头看着小菜,貌似好心为人着想的语气,却显得有些疏离的意味。   “妳心里真是这么想吗?”马文才直直盯着孟芳夏的侧脸,语气平静地诘问道。   “当然呀!自从进了书院,一直都是你帮我的忙,我什么事都做不好,就连上个课也能把自己弄到受伤,还害你陪着我一下午,哪里也去不得,如果这会儿又叫你饿着肚子伺候我,等到我吃饱了,你不是只能吃剩下冷菜冷饭,就是得再出门一趟,我怎么过意得去?况且我又不是动不了了,你…。”孟芳夏扯出一丝笑容,胡乱地编了几句自己都觉得心虚的理由,慌乱之际免不了地抬起头,马文才抿嘴阴沉的脸色,让她没敢再说下去。   “我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芳儿,我只怕妳将我拒之于千里,我们之间根本不需要那种距离,妳难道真的不明白吗?”马文才重重地叹一口气,全身忽然充满无力感。   即使马文才初知孟芳夏失忆之时,也总还能保有几分淡然从容,可是孟芳夏一次又一次地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将他排斥在心房外的感觉,却叫他极为无所适从,如果他像刚开始那样不知道孟芳夏这么做的原因,倒也罢了,偏偏他已经发现她可能不是她,又偏偏…他更不想放弃眼前的她,这算是自己太过痴傻吗?   “我不明白,你也知道…有好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虽然还能记得在鄞县的爹娘还有大哥,可是我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出来读书,明明就是个半吊子的,怎么会那么想不开呢?”孟芳夏苦笑一声,神情显得凄然。   “也许事情不会如妳所想的那么艰难,就算有什么万一,妳还有我,我不会弃妳于不顾。”马文才柔声地安抚着孟芳夏。   “你不会明白的,有些事…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算了,不说这些烦人的事了,赶快吃吧,再不吃可真的要冷掉了。”孟芳夏害怕真被马文才看出什么端倪来,只好含糊其词地把这个话题给带过去,抢回马文才手中的筷子,一副饿极了的模样,全心专注在桌上的小菜,不过手腕的伤确实让她使不上什么力,刚一用力,一股疼痛从手腕钻到了脸颊,顿时带走不少血色。   “要是不想让我多问就乖乖听话,或许我会是这世上唯一不会想要害妳的人,妳难道不想能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帮妳吗?”马文才叹气地拿回筷子,细心地挟起刚好能让孟芳夏一口吃下的面条,语气平和却又带丝劝诱的意味。   马文才虽然像是在询问孟芳夏的意思,心里却比任何人明白,按照孟芳夏目前的处境看来,这样的问题对她而言,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自己比任何一个人都占据绝对的优势,孟芳夏就算现在不愿意接受他,她也没有机会…又或者说他不会给其他人机会来给予孟芳夏帮助。   孟芳夏心里很纠结,她想了又想,想了又想,马文才喜欢或不喜欢祝英台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可是她该相信马文才吗?可是好像也只能相信他吧?难道她还能把自己不记得往事的这种隐私到处宣传?更别说在这个书院里,除了马文才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的底细,她又能去找谁说?且不说自己是穿越而来的这个最大秘密,还有自己女扮男装的小秘密,她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也很安稳…只除了孟家人的那颗不定时炸弹,可是如果连马文才也愿意替她证明她的确是孟芳夏,那是不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孟芳夏满脑子都在思考这个肯定找不出正确答案的问题,完全没发现这会儿自己这‘饭来张口’的动作做得非常纯熟…。   马文才见孟芳夏的心思已经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只是见着喂她吃东西时,还知道有所反应,就干脆也不把正在走神的她唤醒,等把人喂饱了,又重新替她上药,还索性把布多缠两圈,顺便绑了个死结,保证她自己解不开才罢休。   不过马文才心里也琢磨着他和孟芳夏的婚事,到底那时两家已经过了文定,只差选好吉日过大礼,就能把人迎娶过门,偏偏在他赶回鄮县准备看日子完成终身大事时,孟雁南却告诉他说妹妹不想那么早嫁人,所以其他事要等孟芳夏及笄后再谈,接着…就听到这丫头突然离家求学的消息…。   马文才想到了半夜,依旧了无睡意,总觉得不过两三个月功夫,竟然生出这么大的变化,若再拖延下去,会不会这桩亲事真的就没下文了?马文才当下决定写信回鄮县给马太守,让他去说服孟家两老同意尽早完成婚礼,自己又另写一封信给孟雁南,跟他说明自己和孟芳夏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想来依孟雁南的性子,就算不免要打自己一顿出气,却也不会置妹妹的名声于不顾,孟芳夏虽然忘记很多事情,但看起来对爹娘兄长仍有所顾忌,所以他不必担心孟芳夏会反对,即便她反对,两人都到这种地步了,孟雁南也不会容许她一直任性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这篇文就是个小言走向来着,没办法~某柔的志向不够强大,只想种种花养养鸟,没事抱着小说啃读,日子最好能怎么悠闲怎么活。 ☆、第十二章   往后几日,孟芳夏安份乖巧地接受某位仁兄的殷勤伺候,过起了‘茶来张口,饭来也张口’的高等享受,一双小爪子被包成粽子也不生气,简直把小秋惊吓得一双眼睛快比龙眼还大了。   这一日,小秋拉着马山躲到屋檐下某个正好能看到马文才他们房间的角落里,又伸长脖子探头探脑地往那头望了几回后,有些庆幸还带点喜悦地抱怨道:“小娘子的脾气越来越倔了,幸好姑爷还能压得住她,你都不知道,自从我发现小娘子把姑爷给忘了之后,一直担心小娘子会不会变得不喜欢姑爷,可是这几天看她在姑爷面前那么听话的样子,我想啊~小娘子心里肯定还是很喜欢姑爷的,唉~真是…害我白操心那么久,好害怕万一姑爷被惹火了,回头便让太守大人退掉亲事,到时要是小娘子记起那些事,岂不是要伤心的想不开吗?”   “妳也不想想我家公子是什么人,模样长的俊俏,又是马家的独子,有财有貌的,哪家小娘子见了不会喜欢?况且公子对少夫人真的是一心一意,不然哪会大老远地来余杭,就为了照顾少夫人,怕少夫人吃亏,如果这样子,少夫人都还能够狠下心不要公子,那岂不是太对不起公子对她的好?所以我说啊,就算少夫人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那看人的眼光依然一等一的好。”马山骄傲地回道。   “哼!只说你家公子好,难道我家小娘子就不好吗?她虽然安静了点,可是在府里的时候,对我们几个丫鬟都很好的,不过啊~如果当初秀秀姐也能跟着来的话就更好了,至少我不必明知道小娘子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却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在这里干著急。”小秋越说越觉得自己实在笨拙的可以。   “我可不这么认为,那个秀秀心思大得很,真不知道少夫人为什么那么相信她的话,而且照道理说,她是少夫人的贴身丫鬟,应该是她陪少夫人出门才对,为什么会换成妳这个笨丫头跟着来?我看分明是她怕吃苦受罪,所以找借口哄着少夫人把她留在府中享受。”马山对他口中的那个叫秀秀的女子,似乎印象非常的不好,甚至有丝鄙夷的意味。   “哎呀!你别这么说秀秀姐,我也没说跟着小姐出来不好,只是觉得秀秀姐的确比我聪明很多啊,不但会读书写字,还知道怎么安抚小姐的脾气,哪像我,永远只会笨笨的做事,小娘子带我出来,不过是因为我力气比其他人大一点,可以帮忙背东西嘛,而且小娘子也教我认了不少字呀,说起来我的收获还真是不少。”小秋笑瞇瞇地替秀秀辩解道。   “所以我就说妳笨!”马山没好气地又骂了一句。   “是!我笨!你最聪明,那你就自己去山下买糕点吧,相信凭你的聪明才智,肯定把我家主子爱吃哪些糕点都一一记牢了,至于我呢,对不起,恕不奉陪了。”小秋咬牙切齿地瞪了马山一眼,然后气呼呼地转身走掉了。   “喂!小秋,妳等等我呀!算我说错话了,行不行,妳别生气嘛。”马山急忙地追上小秋飞快的脚步,不管他是不是记得孟家小娘子的喜好,未来娘子被气跑了,当然要先安抚好才行,嗯…这个至上理念,貌似还是从他家主子身上学来的。   孟芳夏听到外面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却没一会儿又渐渐远去,她狐疑地眨眨眼,问道:“小秋和马山吵架了?马山欺负小秋?”   “没的事,马山对小秋好着呢,他不敢欺负小秋。”马文才淡定地又喂了一口饭,根本不理会外面的那点小事。   “最好是,他要是敢欺负小秋,我就打他!”孟芳夏举起小手挥舞着,彷佛马山就在她眼前一般。   “把手放下来,妳答应过要听我的话,不许胡闹也不准瞎折腾。”马文才看了那双小手一眼,然后轻飘飘地说道。   孟芳夏听到马文才的话,连忙把手摆回腿上,讨好地对马文才笑了笑,却没想到马文才接着说了一句话,让孟芳夏的笑脸立刻垮了下来。   “妳又犯错一次,咱们约定的时间得再延长一个月了。”马文才毫不留情地说道。   “不能再延长时间啦,加上这次都已经超过一年了,再这么下去,要何年何月才能到头啊?!”孟芳夏忍不住抗议道。   “这是咱们当初说好的,要不…明日我便写信让妳哥哥前来余杭?想来妳应该很有把握在他来之前养好妳的伤。”马文才挑着眉,目光淡淡地扫过孟芳夏的手。   “本来就快好了,是你非要把它绑成这样的,能怪我吗?!”孟芳夏终于忍耐不住地跳脚了,分明是这个马文才欺人太甚,不过一点小伤而已,有需要大惊小怪成这样吗?   “嗯?”马文才微微瞇起眼,一脸警告意味地看着气到小脸通红的孟芳夏。   孟芳夏接受到马文才警告的目光,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巴,可是心里却淌眼抹泪地后悔着当日不该轻易就许了这个看似平凡实则后患无穷的承诺。   话说回来,为什么孟芳夏突然又变得如此听话呢?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原来是那日她对马文才说过那些话之后,虽然自己觉得解气了,却又不免感到几分忐忑不安,一整夜都睡不安稳不说,隔日一早,还看到某个人一脸哀怨地看着她,看得她毛骨悚然之后,又忽然飘来一句:“雁南说等妳生日时,他会来看妳的。”   “来、来看我?!为什么?我在这里很好呀,这一趟路来来回回要不少时间呢,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别来?”孟芳夏才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准备好去见原主的家人,她觉得两个月的时间还不够呢,这转变什么的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会出现。   “我也不想…不过芳儿来书院快一个月了,好像都没写过一封家书回去报平安,难怪雁南心里着急,恐怕还是孟伯父孟伯母的意思呢。”马文才叹气地对孟芳夏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呃?!我…我忘了。”孟芳夏心虚地低下头,她写的字跟原主比,实在差太多啦,她怎么敢自曝其短?所以任凭小秋一直提醒,她还是迟迟没敢写信回孟家。   “所以妳哥哥若非要来这一趟,我也不好拦着他,毕竟这亲疏有别,哪有叫一个外人拦阻你们兄妹见面的理?”马文才打心里笃定这时的孟芳夏肯定还不想和孟雁南见面,便故意这么说道。   至于孟雁南打算来余杭探视妹妹一事并不是马文才随口说说的,依照马文才对于同窗好友的了解,等过几日他收到那封信时,肯定会气到不行,恨不得立刻冲到余杭来痛扁他一顿,不过或许还会考虑一下如何瞒过孟芳夏,免得让妹妹埋怨,如此算来,自然是选在孟芳夏生辰的那时候来这里最为适宜。   然而依马文才的身份,想使孟雁南暂时无法成行的法子总是有的,而且绝对让孟雁南不能拒绝,只是马文才不想孟芳夏轻易地如愿,才会以此为借口换得她的一句承诺。   “你骗人呢!明明你就有办法的,难道不能帮忙一下吗?”孟芳夏气鼓鼓地瞪着马文才,她才不信马文才真的想不出法子。   “嗯?”马文才也不回话,默默地看向孟芳夏的手,彷佛在说想要我帮妳的忙,总该给些好处吧?   “你再帮我一回,我、我保证这一个月内都乖乖听你的话。”孟芳夏跟着看向自己的那双手,一些小伤痕已经淡化了,可是拉伤的手腕却没有那么容易痊愈,她有些婉惜地嘟起小嘴,不情不愿地说道。   马文才这才抬眼望着一脸憋屈的孟芳夏,早知道这丫头不会好好待在屋内养伤的,说不准刚刚心里还琢磨着要怎么继续在半夜里躲躲出门练琴,又或者趁着下午时间溜去靶场练习射箭呢,要不好好盯着她,这原本不大不小的伤恐怕真能被她拖得落下什么隐忧之症。   “要是不听话一次就延长一个月的时间,不能还价…。”马文才等着孟芳夏急得小脸通红了,才缓缓地说道。   “啊…能不能通融个几次?十次?要不然三次?”孟芳夏对自己还真是挺没信心的,她就是两手闲不下来的主儿,拿著书也要花力气呢,总不能叫她连书都不看吧?   “我说了,不能还价,没得商量,要不要答应随妳。”马文才越来越觉得这丫头比以前还好拿捏,他也不怕她不答应下来。   “好啦…只要这半年的时间别让哥哥有空来这里见我,你怎么说怎么算数。”孟芳夏心下打定主意,半年内要把原主的字学个几分像,咳!至少不能再跟毛毛虫一样才行。   “这是妳说的,将来可不许耍赖,也不许埋怨说我哄骗了妳。”马文才似是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句。   “嗯嗯嗯!我说话算话,既然是我答应的事,当然不会赖皮,不过…反正是我有求在先,也不好说谁骗了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对吧?”孟芳夏先是点点头,后来又有些扭捏地说道。   孟芳夏也猜得到马文才不会无缘无故帮她,如果不是找不着别人帮忙,她又何必明知山有虎,还向虎山行?幸好马文才没提出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条件,只是让她乖乖养伤而已嘛,安份个几日,她还是做得到的,傻傻的孟芳夏自然想不到她以为没被提出来的那个条件,实际上根本就没这个必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这日,马文才想着孟芳夏在屋里关了几日,也该闷得慌了,便带她去西湖边上散心。   两人来到西湖,沿着湖畔慢慢走过,欣赏着眼前的湖光水景,突然间,孟芳夏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年轻公子带着小厮坐在岸边的大石上,虽然像他们这样闲坐湖边的主仆在这一路上也遇到不少,不过孟芳夏之所以会注意到那两人的原因,却是因为那个看似小厮的少年长得实在过份妖娆,身段之柔、容貌之美,让孟芳夏顿时觉得前世所见的那些美女根本就是泥土。   可是说也奇怪,明明这么美丽无方的一个人,却不能叫她误认为女子,可说是打从心里知道那个人的的确确是男儿身,虽然坐在他身边的主子,那副长相看上去也挺能引人注目的,不过长得英俊挺拔的男人容易找…好歹她身边就有一个,可是长得秀气妖艳的男子并不多见,由此可知他家主子的品味当真…有些独特的怪异。   “喂!刚才坐在那里的那个人也是咱们书院的学生吗?”孟芳夏一直忍到离那对主仆有段距离后,才悄悄拉住马文才的袖子,有些好奇地又偷看好几眼那对主仆的身影,低声问道。   “那就是沈预和他的小厮墨儿,以前我提醒过妳别太接近他的。”马文才一边看着湖面上划水而过的水鸟,一边低声点明了那个人的身份,彷佛是早已瞧见却也未曾露出避讳之色。   “那个墨儿…长得好漂亮,漂亮的不像个男人…。”孟芳夏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语气里隐隐带着惋惜。   “这句话最好别让沈预听到,上次有个人在他面前这么说,后来那人莫名被街上的混混打残一双腿,虽然没有证据,不过暗地里却有人说是沈预派人做的。”马文才的语气淡得好像这事不过是件毫不起眼的小事。   孟芳夏惊讶地深吸一口气,紧忙摀住自己的嘴巴,那个人真是恶霸呀!只是这样就要打断人家的腿?不过…她也没说错呀,沈预身边的小厮长成那副模样,难怪人家会传说他们之间有瞹眛了,但或许…沈预真的对自己的小厮有什么心思?要不干嘛非得把他留在身边侍候?   孟芳夏顺从地走在马文才身后,不一会儿又被马文才拉到他身旁并肩而行,两人的手落在宽大的袖子里缠得紧紧的,孟芳夏几次挣脱未果,只好开口道:“快放开啦,两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下牵着手像什么样儿?!”   “芳儿,外面的世界远不如妳想的那么单纯,沈预和他小厮的事若非真有人见过,也未必能有那等传言,莫说此地有人有如此行径,在建康和洛阳等繁华之地,城中那些高门士族的风气更是糜烂,我不想妳知道太多,却又担心妳心思单纯,不小心着了他人的道。”马文才默默地又用了点力握住孟芳夏的手,心思沉重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那些高门之内能有多乱?顶多就是纸上谈兵罢了。”孟芳夏微张着嘴巴看了看马文才,有些不以为意地响应一句,她想古代不是最讲求礼仪之道嘛?难不成还能多开放?有像国外某些地方的天体营那样吗?   “位居高位的大臣或那些世族子弟,身边多有侍妾相伴,他们平日无事时就是轮流设宴一同寻欢作乐,每当宴席之际,那些侍妾便要听从主子的命令出来陪伴宾客,若是遇到没有节制的宾客…可能就直接…算了,妳还是别知道的好,总之马家与孟家均是不屑与那种人为伍的。”马文才自己都觉得无法说得清楚,那些人哪止嘴上说说而已,在宴席间直接做了某种事都有可能,但是这等事怎么好对一个未婚女子明说呢?就是夫妻之间,他也不敢说得太明白。   “啊…。”孟芳夏惊愕地瞪着双眼,真是很难想象东晋的风气如此开放,听着马文才的话中之意,她大概回想一下现代看过的讯息,难不成是那什么什么PARTY??那确实是种挺刺激的事,不过这种刺激她可不需要。   马文才低头看见孟芳夏明显愕然的表情,又一副想问却不敢问,不知为何心里竟隐隐觉得松一口气,许是认定孟芳夏不过是什么样的性情,都还是那个单纯不知世事的小女子,不了解那些所谓官宦世族于宴飨时所做的各种特异行径也属正常,就算雁南在外与人交际往来时曾听闻一二,他也不可能将这种不合礼仪之事告诉自己的妹妹。   当然马文才也知道如今的孟芳夏什么都不记得,说不定对很多事情的认知都是懵懂的,那么他更不会告诉孟芳夏那些不堪入耳的隐私八卦,他倒宁愿让孟芳夏一直过着单纯且无忧无虑的生活,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孟芳夏那点脾气,虽不敢说已经了如指掌,但也知道个大半,孟芳夏就是个不喜欢揽事的主儿,而他也自信有那份能力给自己的妻儿一个平安稳定的环境。   孟芳夏自然不晓得马文才心中的想法,要不然肯定也会对他能猜中自己几分心思的那份细腻感到非常讶异,这姑娘可不就是个不爱惹事的?既没有想在乱世闯天下的念头,也不打算当个凡事都要为人出头的圣母,更别说像其他穿越女日日夜夜琢磨那点赚钱的法子了,她自个儿有几斤几两重,自己心知肚明着呢。   好不容易前前后后休养了一个月,孟芳夏又忍不住手痒地半夜抱着琴,溜到后山去继续折磨那些可怜的小动物们,亏得她也抓住一些窍门,这会儿的琴音虽然凌乱,却也不会刺耳,孟芳夏一时兴起,打算把前世自己喜欢的几首歌曲研究出来,闲来无事时,还可以弹着打发时间。   这个时代可没有五线谱这种东西,那些琴师记谱都是以五声音阶的音名,即‘宫、商、角、征、羽’等字来记载,又或以十二律的方式记录,通篇都是文字,要是没有点基础,还真琢磨不出所以然来。   孟芳夏是见惯五线谱的人,自然记不来那些深奥的文字,索性拿了张白纸划上几条弦线,若是哪条弦弹出来的音色对了味,就在那条线的位置上记个记号,这么来来回回弄了好几个夜里,竟也能弹出个七七八八的样儿,把孟芳夏乐得喜孜孜的,先前因为学不来弹琴的那点沮丧情绪都散了。   只是这天夜里,孟芳夏还在反复调整那些音律的时候,却来了位不速之客,孟芳夏也是因为被人遮住月光,才发现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孟小公子这几日弹的曲子有些新鲜,墨儿一时忍不住好奇心,便来打扰公子您了,还请孟小公子切勿见怪。”墨儿毫不客气地坐到孟芳夏的侧面,笑盈盈地说明来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练琴?!该不会…是我打扰到你们吧?可是我明明就算好距离的,这里的声音应该传不到斋舍那头呀。”孟芳夏有些懊恼地看了看四周,心想着她不会引起公愤吧?本来半夜扰人就有些心虚了,要是还让人指着她责备,她也没有话好说。   “其实…打从孟小公子头一天来练琴时,墨儿便已经知晓,也知道前阵子您因为手受伤,好些日子不能出来练琴,心里还想着您会不会就此放弃练琴了,没想到这几天夜里,您的琴音越发显出一些境界,可惜就是还生涩的很,孟小公子手里拿的是曲谱吗?可否借墨儿看看?”墨儿早就发现孟芳夏总是拿着一张纸,一边弹着一边涂涂改改的,想来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乐曲,却是不晓得她哪来的灵感。   “我这曲谱和夫子给的可不同,你能看得懂?”孟芳夏倒也不小家子气,大方地把手上的几张纸递给了墨儿。   “咦?这看着却是不难,不过孟小公子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法子写曲谱?”墨儿看着一条条的横线,再往孟芳夏跟前的琴一望,立刻就明白那些音律的写法,心里忍不住惊奇地叹了一声。   “不是像画画一样嘛?反正手指怎么弹,谱便怎么画,我也看不太懂夫子给的那些曲谱,字太多了,光想着就累得紧,只好自己想法子琢磨了。”孟芳夏撇了撇嘴角,浑不以为意地说道。   “孟小公子能不能把琴借我一会儿?”墨儿笑了笑,然后问道。   “行呀!你用呗,反正东西本来就是拿来用的。”孟芳夏把琴转了方向,对墨儿说道。   墨儿摆正了琴后,双手一放,孟芳夏折腾好几天的那首曲子就从墨儿的手底弹奏出来,似乎还有些部份被他所更动,孟芳夏越听越觉得惊奇,简直快和她记忆中的曲子一模一样了。   “你好厉害…我想了很久才弄出来的呢,没想到你一下子就把它改得比我想的还好,真是人比人能气死人呢,你该不会从小就开始练琴吧?不过…沈家不是武将之门吗?怎么也喜欢这种文诌诌的玩艺儿?”孟芳夏又是羡慕又是不解地望着墨儿,一双眼睛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晶亮无比。   “自然…是在别处学的。”墨儿却因为孟芳夏的话,突然脸色微变,有些不自然地应道。   “哦!不过这曲子还没完呢,要不…我把音律哼出来,你帮我记下来?”孟芳夏看墨儿能够这么短时间就弹出曲子,可见得他是已经看懂那个线谱,与其让自己这个半调子瞎琢磨,还不如找个擅长的人来帮她谱曲。   “孟小公子为何不请马公子帮忙?想来他会很乐意的。”墨儿并未一口答应,只是反问一句。   “唔…我也不想什么事都要麻烦他呀,我已经拖累他许多了。”孟芳夏心虚地纠缠着十指,她才不要一直被马文才吃得死死的,她是她,马文才是马文才,何况人家究竟抱着什么心思帮她,她还没想明白呢。   作者有话要说:  题文所说的‘男身女相’,其实只是一个突然浮现脑海的词,好似自古以来,若男人长得太像女人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吧?这与本身能力无关,而是因过于阴柔妖娆的外表所引来的种种无奈罢了。 ☆、第十四章   孟芳夏在这头想着怎么说服墨儿帮她记谱,浑然未觉不远处有个人已经满肚子火了,偏地还有人在一旁幸灾乐祸…。   “我就说你也把她管得太紧了,看吧!人家现在宁可找我家墨儿帮忙,也不肯开口麻烦你呢。”沈预站在马文才身边,一脸婉惜地摇头说道。   “闭嘴!叫你的小厮离她远一点,她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马文才瞪了沈预一眼,咬牙切齿地警告道。   “啧啧,要不是我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堂堂的马大公子居然为了未婚妻如此牺牲,不过我看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你的样子,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跑来这里呢,该不会是马家仗势欺人,上了人家的门逼婚吧?”沈预一点也不怕地又继续说道。   “胡说八道!你既然能查到我和她的关系,自然就该知道我和她哥哥的交情不浅,我会对自己好友做出那种事?更何况雁南也不是那等没用的人。”马文才沉着脸回道。   “说说罢了,还真要翻脸呢,不过…你怎么就看上这丫头?难道是因为她够笨,将来好拿捏?”沈预一副百思不解地看着还在挖心思想叫墨儿帮手的孟芳夏,犹不死心地追问道。   马文才听着沈预越说越离谱,索性别过脸不去理会他,不久,那头的孟芳夏露出一脸的失望,似乎是因为墨儿怎么都不肯答应帮她,她再厚脸皮也不好强求于人,便只好放弃了,眼见天边渐渐浮现曙光,连忙收拾琴架和曲谱,向墨儿道了声再见就匆匆赶回书院。   马文才见孟芳夏已经离开,自然是快步跟上她的身后一起回了书院,也不管还留在原地的沈预主仆。   “还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娘子…或许也只有马家那样简单的人家才能予她一个安身之处,公子刚才的话可是大错特错了,墨儿以为马孟两家的亲事,说不定是孟大公子早就计划好的,打听得来的消息也说孟大公子向来疼惜这个妹妹,马公子时常受邀上孟家拜访,又能和孟小娘子见上几面,可谓用心良苦呢。”墨儿缓缓走过来,一双美眸中隐隐带着喜悦之色。   “看来你很喜欢她?是因为她对你的美貌完全无动于衷?”沈预轻笑一声,轻描淡写地说出刚才旁观的结果。   “谁说的?她确实欣赏的紧,眼底都是喜悦之色,不过也仅仅是欣赏罢了。”墨儿不以为意地从沈预身边走过,淡然地回道。   “欣赏?这倒是奇事了,墨儿如此花容月貌,能保持平常心纯欣赏的人可谓凤毛麟角…我觉得她肯定根本就不懂那种感觉。”沈预质疑地转身跟上墨儿的脚步。   沈预不相信孟芳夏见到墨儿这等容貌绝美的人,心中会没有其他的想法,以往曾见过墨儿的那些男人女人,若不是过份嫉妒他的美貌,因而起了害人之心,便是死命地纠缠不已,定要把墨儿占为己有,他还曾好多次被那些有龙阳之好且背景不俗的人明示暗示地让他把墨儿送给对方,若他同意把人送出去,要条件都可以任凭他开,不过他怎么可能把墨儿拱手让人?墨儿只能是他的人,他们谁也离不了谁的。   话说,墨儿来到沈家也不过七八年前的事,当时的墨儿因为某些原因,致使他长得瘦骨嶙峋,故也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被随意派到沈预身旁伺候,不曾想随着年纪渐长,竟渐渐显出其清雅俊秀之姿,不止引来许多无谓的麻烦事,连沈家都有人想着要拿他去求取自身前程。   那时的沈预与墨儿的感情已经很好,他自然不愿把墨儿交出去,便半夜里匆匆将墨儿带出沈家,远离都城于南北各地游历两三年之久,直到一年前才来到敷文书院落脚,又因为沈预对墨儿的态度不似主子对下人那样,才让书院的学生们暗中非议起沈预与墨儿两人的关系是否真的仅是主仆关系。   护短的沈预在发现孟芳夏注意到他们之后,自然就对孟芳夏生了防备之心,近而更加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意外得知马文才对孟芳夏那般异于常人的态度,自然有过疑惑,因为沈预之前就与马文才认识,依他对马文才的了解,也肯定马文才并无龙阳之好。   后来派至鄞县打探孟家事的人回来后,沈预和墨儿才肯定孟芳夏就是与马文才定亲的孟家小娘子,结果反而对孟芳夏的大胆行径更添了几分好奇心,基于猜忌与好奇这两种极端情绪的驱使下,主仆俩才兴起想与孟芳夏结识一二的心思,只是马文才把人守得很紧,从不轻易让外人接近孟芳夏,两人虽几次铩羽而归,却依旧不死心地等待良机出现。   终于熬到这天夜里,孟芳夏又一次过来后山练琴,墨儿便立刻自告奋勇地说要前来试一试孟芳夏的态度,先看她对着自己的容貌会有什么反应,然后再决定要不是交这个很叫人意外的朋友…。   谁知道孟芳夏满心只记着她那些未完成的曲谱,对于墨儿的姿色好似视而未见般地提都不曾提一句,沈预见孟芳夏竟连一点激动的言行都没有显露,心里反而没底了,怕孟芳夏是个柔奸成性之人,故意藉这种行径降低墨儿的戒心,恐怕将来容易招来祸害,偏偏墨儿又说她心思很单纯…可是一个单纯的小娘子会在看见墨儿的面容时如此平静吗?   可惜孟芳夏是听不到沈预的这些心声,但若她知道的话,大概也只会鄙视沈预竟不知何谓‘红颜枯骨’,再美丽的人终究也是逃不掉来日白骨一副的下场,容貌美丑不过是一时风光之景,哪里值得争抢?况且她虽然喜欢浏览美色美景,却也有视觉疲劳的时候啊,已经看过一次的脸,再看第二次就少了几分激情,不过当墨儿坐在她眼前与她说话时,她还是感到心神愉悦的。   隔天晚上,当孟芳夏刚坐下来继续前一天未完的事情时,墨儿又来了,依旧是一脸笑意,从容地落坐在她身侧。   “妳老趁着半夜才一个人溜出来练琴,就不害怕遇上什么事吗?”墨儿坐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打破寂静,问出他的疑惑。   “这里又不会有人来,能有什么事?”就是遇鬼,她也没必要怕呢,自己算来也是一缕幽魂,不过有幸捞到具躯体入住罢了,但若是遇到登徒子呢…果然还是欠把武器,唉!自己怎么居然给忘记这事?下次还是得带个防身的东西才好。   “妳…总是万事小心些的好,对于许多事情,我也算是过来人,自该好心劝妳几句。”墨儿本想说她一个小娘子半夜独身在外总是有碍,但转思一想,孟小娘子并不知道自己知晓她身份的事,还是不要引起她戒心才好。   “哦…那还得多谢你提醒,之前我当真一直没想到这件事,不过没关系,这也容易解决,下次我多带一张胡床出来就好了。”孟芳夏想了想,那个胡床不就跟现代的折凳很像吗?七大武器之首嘛…。   “胡床?那…能做什么用?”墨儿乍听此言,脑筋有些转不过弯来,愣愣地问道。   “腿酸的时候,可以拿来歇歇腿,紧急的时候,也可以拿来救命用,岂非一举两得?”孟芳夏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这歇腿的功用我知道,可要怎么救命呢?”墨儿大概想不到孟芳夏对于形象两字不如他们古人那般执着…自也想不到她所谓的救命用是如何用法。   “你想试试吗?不过…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是明天被沈预追杀上门,反正你知道那东西能用就成了。”孟芳夏眼睛忽然一亮,她倒是有心想示范一回,不过想到沈预的骇人手段,心里的那点念头又立刻歇了下来。   “呃…好吧。”墨儿直觉那个用法或许有些不好拿出来示人,他也顺势打住了这个话题。   沈预与马文才又站在同样的地方,默不作声地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两人,沈预听到孟芳夏的话,有些好奇地转头看向马文才。   “那个胡床怎么用来救人,你听说过吗?”沈预也是想不透胡床除了坐人之外,还有什么功用。   “我哪里晓得?兴许是她随口一说的,再说那东西笨拙的很,我不信她能天天带着一张胡床出门。”马文才不耐烦地瞪了沈预一眼,没好气地回道。   “后天又是司徒夫子的课了,我看司徒夫子虽然是个不好说话的人,却也未必真愿意自降身份去为难一个小娘子,你为何不干脆向司徒夫子说明实情?难不成你是打算把自家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养成女中豪杰?”沈预看了看墨儿他们一眼,又接着问道。   “她不会同意被另眼相看的,若被知道我多嘴说出她的秘密,指不定又要怎么恼我,你最好也别露出马脚,别人怕你,我可不怕。”马文才冷冷地扫了沈预一眼,阴沉着脸警告道。   “你当然不怕,不过我还真怕呢,墨儿这几日的心思全围着她打转,都快把我这做主子的给忘到角落去了,若不是要盯住墨儿,我又何苦在这里陪着你们吹寒风?”沈预淡淡地反驳一句。   沈预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又引起了马文才心底的愤愤不平,想来即使明知墨儿不会对孟芳夏起什么心思,他依然不愿这两人走的太近。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文中常说的胡床就是现代随处可见的折凳,请不要想象成一个人扛着一张床了,那会很丢人的,话说…星爷创作的许多台词真可谓永不能熄灭的经典~。 ☆、第十五章   六月末恰逢孟芳生辰,孟家派人大老远地送了生辰贺礼过来,孟芳夏听说来的人是家中老管家的儿子,知道自己是非去见见不可的,只好扯着小秋一起前去,只不过心里有些恐惧,不晓得原主留给自己的记忆里有没有那个人的资料?   “安小哥,真的是你呀!”小秋一见到站在仰圣门旁的少年,立刻高兴地叫唤一声。   “小人见过小少爷,您在这里一切可好?”孟安见到孟芳夏走过来,连忙站直身子,恭谨地拱手请安。   “我很好,都多亏有小秋的照顾,你也一路辛苦了,爹娘和哥哥嫂嫂的身子还好吗?”孟芳夏笑盈盈地点点头。   “老爷夫人和大少爷身体安康,本来大少爷想亲自过来一趟的,没想到少夫人忽然诊出两个月身孕,郎中虽说情况甚好,不过大少爷还是放心不下,便只好派了小的前来。”孟安连忙简短地回道。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哥哥肯定高兴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可是哥哥怎么想要来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孟芳夏松一口气,她记得孟雁南成亲快三年了,一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虽然两老没敢给小两口压力,到底还是在意子嗣的。   “小少爷忘了吗?后日是您的生辰,小的是奉了主子们的命令,专程送贺礼过来的。”孟安笑着回道。   “哦!可是…爹爹和娘亲送了什么呀?”孟芳夏疑惑地看向孟安身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吧?   “几匹布料和一些您用得着的物品,不过考虑您在这里不方便,暂且放到马公子在本县城中的别院去了,等您有需要时,再过去取用便可。”孟安又躬身回道。   “啊…。”孟芳夏失望又不满地惋叹一声,她的生日礼物为什么看都还没看到就进了别人家?孟家两老怎么对马文才比对她还信任,真是讨厌!!   “小的特地来此,除了向小少爷祝贺,还另有书信要当面奉上,这是大少爷亲自交代要给您的,就不好让马公子转交了。”孟安看到孟芳夏闷闷的神色,赶紧把藏在袖中的信拿出来递上。   等孟芳夏接过书信后,孟安又说道:“大少爷还让小的口头上叮咛您一句,要是马公子欺负您,您也不必跟他客气,凡事有大少爷替您顶着呢。”   孟芳夏听到孟安的话,不由得心里一阵疑惑,这原主的哥哥不是很信任马文才吗?而且马文才也没欺负她呀,哥哥为什么这么说呢?   孟安见孟芳夏没有反应,倒也没再多说,只是又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就说他要尽早赶回孟家,便在这里直接向孟芳夏拜别返程,让孟芳夏等回房后再慢慢看信。   孟芳夏本也没打算当着孟安的面儿看那信里些什么,便对孟安点点头,又关切地说道:“你这一路回去,记得万事小心,回去之后向我爹娘他们说一声,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山长和山长夫人都非常照顾我,请他们两老不必替我担心。”   “小的明白,小少爷,您请先进书院吧,小的也要启程回鄞县了。”孟安说着便躬身不动,似乎是想等孟芳夏转身离开他眼前,他才要离开。   孟芳夏也没心思在这里一直和孟安浪费时间,她让小秋留这里送孟安一程,自己先转身走入书院,只是待走过一段路后,她又停下来回头看向门口,而孟安已经不在原地了。   孟安带来的书信是孟雁南写的,除了告诉她家中一切平安之外,就是告诉她在外万事是以心情愉悦为上,不必过于挂心课业的问题,还叮咛她务必要照顾好自己,当然还有那句早已让孟安转告,却又不忘再说一次的话。   孟芳夏把整封信左看右看地转着,心里有些不明白的是,孟雁南的话看起来有些矛盾,他不是因为相信马文才的为人,才会让马文才来照顾自己的吗?又为什么一直提醒自己别太轻易被马文才欺负了?然后还说虽然事情已经说定了,但有些规矩仍得守着才好,不过真有什么万一,叫她不必太过担心,可…她要担心什么呀?信中的一字一句都像在透露某种讯息,偏偏孟芳夏想了许久,直到脑门一阵一阵的抽痛后,仍旧想不明白,只感觉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一直要跳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突破点。   “唉~。”孟芳夏揉揉疼痛的额角,接着重重地叹一口气,她从没和孟家人相处过,只是心中依旧有种微微的酸楚,她想那大概是原主遗留下来的心情吧,看起来这一家人的感情真是好到没话说,好像没有一点大户人家的后宅斗争似的,可也正是这样才叫她莫名心虚,她怕自己替代不了原来的孟芳夏。   马文才一进门就看到孟芳夏闷闷不乐地坐在窗边,整个人靠着窗沿,山间的风透过半掩的窗户不停地吹动她的发丝,不由得心中一动,小心地来到她身边坐下,对她打量几眼之后,然后才低声道:“下午孟安应该来书院找过妳了吧?”   “嗯,他说替家里送贺礼过来,还有哥哥写的一封信。”孟芳夏微微的点下头,轻声应了一句。   “早上本来要进城找朋友的,半路上遇到他背着一个包袱,我想书院里学子良莠不齐,未免有人看到以为有什么好东西,进而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才让他先把礼物送到别院去,那些贺礼我也看过了,是几匹各色布料,还有妳娘亲为妳准备的几样首饰。”马文才轻轻握住孟芳夏随意搁在腿上的手,一阵冰凉袭来,让他忍不住微微蹙眉。   “首饰?我怎么用得上那些东西?我娘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我现在又不能曝露身份,要是让人瞧见那些东西,还不知道在心里怎么猜测我呢。”孟芳夏听到马文才的话,无奈地轻笑一声,微鼓着小脸埋怨了几句。   “总是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况且芳儿将届及笄年华,孟伯母必定想着如果她在妳身边,又会如何精心打扮自己心爱的女儿,偏偏这会儿妳不能在她跟前侍奉,她也只好借着那些小饰物来想象芳儿带上它们的时候,该是何等娇俏可人。”马文才好笑又无奈地说道。   “马大哥,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非常任性?要是当初我不吵着出门读书,这会儿我还在家里孝顺我爹娘,也不必让爹娘挂心…”甚至那个孟芳夏也不会因为一场风寒便死了,孟芳夏低下头,突然一阵酸涩感划过鼻尖。   “芳儿…不管妳多么任性,我都愿意一直包容妳、保护妳,妳爹娘只是心疼妳在外头吃苦受罪又不敢告诉他们,他们也知晓女儿早晚要出阁的,心里再有万般不舍也不能留妳在身边一辈子。”马文才心疼地抬起孟芳夏的脸,语气温柔而委婉。   孟芳夏只是想着孟家两老犹不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眼中的泪水早已控制不住地滑过在泛起粉红色的双颊,马文才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本意是想要带走她脸上的泪水,却没曾想那两行泪竟是一发不可收拾地濒临溃决的态势。   “对不起,我也不想哭的,可是…可是停不下来。”孟芳夏慌乱地转过身,语带哽咽地解释道。   马文才看着突然空掉的双手和依然抖动不已的纤弱背影,一股揪心的疼漫延全身,他很想不管不顾地将她抱进怀里,很想告诉她,这辈子不会有人比他马文才更有资格分享她内心的情感,安慰她莫名的伤痛,因为她只会是他的娘子…但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呢?   “妳…别哭了,妳这么哭个不停,岂不是叫我跟着难受?或者我们早些回鄞县?恩师原就知晓妳的身份,妳又不求什么功名利禄,远道来此,不过是想多学些知识罢了,但若真的思念孟伯父他们,只要坦白告知,想来恩师也不会为难妳的。”马文才深吸一口气后,柔声地劝慰着孟芳夏。   “不、不行…我还不能回去,我出来还不到半年,就是读书也不过尔尔,要这么回去了,岂不是丢孟家的脸?”孟芳夏连连摇头拒绝马文才的建议,真正的理由自然也只有那么一个,她却是万万不能开口实说的。   “妳…左右妳家里还有妳哥哥在,我也会好好照顾妳,只是妳若总如此心思沉重不已,长久以往必对身子有碍,将来又要如何对他们交代?”马文才又说道。   孟芳夏心里岂能不知这等道理,只是她心中难安,又如何不会心思沉重?一天天的过日子,彷佛偷来的一样,她实在无法理直气壮地把别人的家人当作自己的家人,更别说那些人的关爱是基于‘孟芳夏’这个人,而这个人却不是她…。   马文才耐心地把孟芳夏哄睡之后,才轻轻地叹着气,他看着孟芳夏脸上还挂着的浅浅泪痕,回想起今日孟安除了替孟家带来东西,也替马太守送来家信给他,说是请了冰人来往两家商量之后,已定下聘吉日为八月十六,至于迎娶的日子可以等他和孟芳夏回家乡后再谈,又还说因为小两口人都在外地,若有个万一,也没有非要再折腾那些虚礼,只要别忘记找时间回家奉杯媳妇茶就成了。   马文才也很是无奈,心想家里自他记事以来,似乎一直都是安静的过份,所以父亲已经巴不得赶紧有个孙子来让家里重新热闹吧?便连这点规矩都顾不上了,不过他还不想这么委屈她,或者把人先哄回去孟家,把这件事办妥再说?先前看她的态度…对她爹娘兄长似乎也是心怀愧疚,只是这份愧疚的缘由是因为她后悔出门求学的事,亦或者觉得替‘她’感到痛心呢?这个答案还真不好探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墨儿虽然始终未答应替孟芳夏记曲谱,但是从那之后的夜里,只要孟芳夏一来到后山,他就会跟着出现,不发一语地坐在一旁看孟芳夏琢磨她心里所想的那首曲子,孟芳夏除了一开始还会抬头挑眉地看他一眼,到现在根本懒得理会他,只全心全意投入回想音律的思绪之中,等到完成乐曲的这天,又很干脆把琴移到墨儿面前,笑瞇瞇地等着他把曲子弹出来给她听。   “妳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就不怕我偷了妳的乐曲吗?”墨儿好笑地看着孟芳夏眼巴巴望着他的眼神,问道。   “曲子不就是拿来给人弹的嘛?谁爱用谁拿去呗,我不过是想留点纪念罢了,这说起来也不算是我的东西。”孟芳夏这话可没骗人,这首曲子本来就是她从未来借用过来的,原先还是不伦不类的调子,如今已经被墨儿改得很是符合这个时代的曲风。   “妳总不会只能谱出这一首曲子?别的倒没辄了?”墨儿忍不住狐疑地看向孟芳夏,觉得她本来就是个琴技不佳的,到如今还不能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却非要把这首乐曲写出来,难道有什么原因吗?   “是呀!别的曲子我全不懂,这首大概是此生唯一了。”孟芳夏毫不犹豫地点头称是,她想谱也谱不成啊,现代的曲风和东晋的曲风差多了,用古琴弹奏绝对没法子的,说白一点就是惨不忍睹。   “呃…妳倒是不害臊,这么坦白地承认自己的短处。”墨儿愣了一下,无奈地摇头叹息。   “这也没什么,会就会,不会就不会嘛,有什么好对人隐瞒的?反正我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人家的一星半点。”孟芳夏有些不快地嘟起小嘴。   孟芳夏想到今早上琴艺课时,祝英台已经能弹出‘胡笳十八拍’了,虽然还很生涩,曲音也是断断续续地极不流畅,可是好歹也算学会了,哪像她呀…连一小段都弹得七零八落的。   “人家?哪个人家?”墨儿似是听出她话中的愤懑,好奇地问道。   “没有!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帮我想想有什么容易学的曲子吧,虽然夫子嘴上没说什么斥责的话,不过那脸色可是差到瞎子都能看出来了,我再笨也不能丢夫子的脸,难的学不成,容易的总该能学点吧?”孟芳夏的眼珠子转了几圈,顾左右而言他地扯开话题。   孟芳夏心想若再学不会那些曲子,索性就弹‘小蜜蜂’好了,那首曲子应该够简单吧?哼!她还不相信她连一首小蜜蜂都弹不出来。   墨儿自是看出孟芳夏不愿多提的态度,故也不打算追问下去,随即又想起白日里陪沈预去上课时,吴夫子瞪着孟芳夏的脸色确实有些难看,就差没明着说她是‘朽木不可雕也’,便只好笑着答应隔日替她寻一首简单好记的曲谱来让她练习。   孟芳夏开心地连连点头,最后离去时还不忘提醒墨儿要替她找曲谱,一直走到房门前时,脸上挂着的笑容还没有收回去,却没想到有个人已经坐在房里等着和她算总账了。   “马~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孟芳夏一踏进门就看到马文才一张脸阴沉沉地坐在床边,差点双脚一软,她讨好地傻笑着,却不敢再走上前去。   “过来。”简单的两个字却饱含了浓浓的愠怒,显然马文才压抑多日的怒火已到几近忍无可忍的地步,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丫头每次有事时求的都是别人?难道就不能向他开口一次吗?   “呃…我只是白天睡太多了,睡不着出去走走而已,我什么也没做。”孟芳夏惶惶不安地想澄清自己的无辜。   “出去走走?只是走走需要带着琴出去?”马文才冷冷地扫过孟芳夏手上的琴,疾言厉色地问道。   “啊?这个…这个…我…好嘛,我承认我是偷偷溜出去练琴,因为我怕被其他学生听见那个破琴音,又要取笑我丢人现眼,所以只好半夜才出去练习,是我没听你的话…你生气也是正常的。”孟芳夏说着说着,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向马文才。   “只有这样?”马文才本来就是天天守在一旁看着的,当然知道不止如此而已,他只想知道孟芳夏会不会把和墨儿待在一起好几个晚上的事说出来。   “不、不然呢?唔…其实还有啦…”孟芳夏扭捏着手指,小心地看了马文才一眼,又在心底琢磨一番后,说道:“可是我说了,你可别说出去,否则指不定要害到人家…。”   “嗯?”马文才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孟芳夏。   “就是那个沈预呀…他的小厮墨儿,你知道吧?这几天晚上都会去后山找我呢,我们也没有做什么,他就是看着我练琴而已,他的琴艺比我好不知道多少倍,可是却没笑话过我,你可别跟沈预说哪,不然我怕那个沈预误会我和墨儿有什么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骂墨儿,说不定还会打他?好歹他也教了我不少弹琴的事,我不想害他被主人家打骂。”孟芳夏连忙坐到马文才,小心翼翼地把墨儿的事告诉他。   “妳只担心墨儿被沈预打骂,就不怕自己被他找麻烦?妳忘记我说过上次沈预是怎么对待说了墨儿坏话的人?”马文才没好气地瞪了孟芳夏一眼,问道。   “可是我没说墨儿坏话呀,而且我们连对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沈预…应该不会真的那么小心眼吧?”孟芳夏越说越觉得理当如此,只是还不怎么放心地回看着马文才。   “这件事我不会说的…”反正那沈预也是天天跟在墨儿后头的,这两日可不是只有孟芳夏有人陪着而已,马文才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事吗?”   “还有啥?”孟芳夏一头雾水地微瞇起双眼,一夜未睡的她,回来还被人审问了这么久,早就有些挡不住睡意,等到她觉得没什么事足以让马文才生气的时候,精神也随之放松,开始有些昏昏欲睡,整个人软软地贴在马文才肩上,已经懒得再去思考还有什么没交代的事。   “不是求了人帮妳的忙?怎么不直接来找我说呢?”马文才扶着孟芳夏的肩膀,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又改走柔性路线,温声地探问了一句。   “不想…最大的一件事已经麻烦你了,不想什么事都只能依赖一个人,这样不好…很不好…。”孟芳夏不耐烦地呢喃细语几句,转眼就进入梦乡。   “只是如此吗?我倒希望妳只能依赖我一个人…省得叫我惶惶不可终日,就怕哪日便抓不住妳了。”马文才无奈地低叹一声,轻轻在孟芳夏的额角触碰一下,才小心地扶她躺下。   等到孟芳夏睡够一天也养足精神时,正好是晚饭时间,她神清气爽地准备摸去食堂吃饭,可还没走出房门就被马文才拉着下山去了。   “我们要去哪啊?我肚子正饿着,不吃饭没力气呀!”而且等等到了时间,还要去找墨儿拿曲谱呢,这一下山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回来,她记得之前曾有几回因为回书院的时间太晚,他们就去了马家的别院过夜的。   “自然是下山吃饭,总饿不着妳的。”马文才回头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回道。   “哦!可是…。”孟芳夏想着要编什么理由好能及时回书院来。   “没什么可是,咱们今晚不回书院的,我们在县城吃过饭后,直接去别院休息。”马文才断然地打消了孟芳夏心中的小念头。   孟芳夏懊恼地瞪着马文才的后脑勺,心想马文才肯定是不想让她再跟墨儿做朋友啦,一定是知道墨儿还会去找她,所以故意不让她留在书院,真是小气巴啦的家伙,小气鬼!小气鬼!孟芳夏一边想着一边在马文才身后扮鬼脸,冷不防地被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他的马文才抓个正着。   “妳没事把脸弄成那个样子做什么?真是不象话!就算不是女儿家的打扮也不该做这种有失颜面的事,妳若再如此,我便让妳哥哥接妳回去好好学一下女诫算了。”马文才怒冲冲地斥责道。   “不要啦,对不起,我错了,你千万别叫我哥哥来,我还不想回家的,拜托啦,我知道你最好了,肯定不会跟我一个小人物计较的,对不对?”孟芳夏赶忙拉着马文才的袖子,谄媚地笑道。   “妳要是再这么胡闹下去,我会亲自送妳回去,更不许妳再出门了,我是不是说话算话,妳大可以试试!”马文才心想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分寸,刚来书院那时还晓得收敛几分,现在也不知道依仗着什么,倒是不怕他了。   马文才当然没想到孟芳夏这模样多半是他自己宠出来的,就算孟芳夏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从不怕马文才会对她如何,但是在马文才面前,她总会下意识地放松自己的情绪,即使理智上依旧想着要防备马文才,可是事实上呢,她从没成功过…。   作者有话要说:  某柔果然玩不来心计这种玩意儿,这藏着掖着不过近二十章就已经撑不下去了,俺还是习惯凡事直来直往,老实说…想不透明明一件三分钟就能说明白的事,却能被许多人写成曲折离奇的瞒天大计?原来最单‘蠢’的那个伦其实是某柔o(〒﹏〒)o? ☆、第十七章   孟芳夏随着马文才走进城内的一家酒楼时,迎面撞见的却是沈预主仆二人,她本想着不过凑巧遇上而已,岂料马文才竟直直地向两人坐的那张桌子走去,不明究理的孟芳夏只得胆战心惊地跟在他身后。   “妳这一觉睡的可真够久,天未亮便已睡下,醒来时天犹未明,我就有些不解了,妳怎么没被养成一头肥猪?”沈预抬头望向马文才身后的孟芳夏,一脸讪笑地说道。   “你才是猪,你们全家都是猪!干嘛没事就骂人呀!?哼!”孟芳夏气愤地回了一句后,便不客气地挪步到墨儿身旁的椅子坐下。   “咦?我还以为妳会怕我呢,没想到还有胆子回话,果不愧是能得本公子几分眼缘的人。”沈预对于孟芳夏的反驳竟也不在意,还笑瞇瞇地说道。   “谁、谁说我怕你了?何况马大哥在这里,你也不能对我如何!”孟芳夏心里惊一大跳,偷偷又往已经坐到另一旁的马文才那头挪动几下,壮着胆子回道。   “公子还是别吓唬孟小公子了,您别看他好似胆大包天,实际上也不过装模作样罢了。”墨儿浅浅一笑,从容地替几个人布好饭菜,然后自己先动手吃起来了。   “孟方要的曲谱找到了?”马文才完全不把几个人的对话放在心上,开口便问道。   “找是找到了,只不过墨儿觉得对孟小公子来说,恐怕还是有些难度吧?”墨儿无奈地叹了一声,他听孟芳夏弹了几夜的琴,对于孟芳夏那点水平还是心知肚明的,加上这丫头根本不会看曲谱,就算曲子再简单也是枉然。   “怎么会?!看不懂的地方,我自己想办法改咩,哎!我怎么忘了,可以改成线谱嘛,我真够笨的,曲谱呢?拿来!拿来!晚点回去就改好了赶紧练习,不然再拖下去,夫子怕是拒绝我继续上他的课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打死不认我这个学生呢。”孟芳夏立刻伸手向墨儿讨要前一晚说好的曲谱。   “改曲谱的事不急,先吃饱了,回头我帮妳改。”马文才见着墨儿拿出曲谱递给孟芳夏,便从半空中截走了,然后对孟芳夏说道。   “可是我想自己改,那个线谱你肯定看不懂的啦。”孟芳夏气恼地盯着马文才手中的曲谱,着急地说道。   “吃饭。”马文才从容地把曲谱贴身收起来,轻飘飘地丢下两个字。   “墨儿~啊~我以为咱们好歹夜夜相会已有数日之久,应当也算通了几分心意,没想到你却这么对我!亏我一直担心着你会被你家公子责骂,迟迟不敢对谁吐露半分,结果呢?弄了半天,原来你家公子什么事都晓得!?如今还悠哉悠哉地坐在这里看我笑话,你说!你对得起我嘛?!”孟芳夏见好不容易讨要的曲谱飞了,自知在马文才面前讨不到好,便转头对墨儿哭诉起来。   “孟小公子,妳误会了,墨儿可从没说过是瞒着我家公子去见妳的,自然也没有对不起妳的这种事情发生,墨儿与孟小公子夜半论琴之事,我家公子一直是知晓的。”墨儿苦笑地解释道。   “呃?是嘛?好像…我真的没问呀?那你也不会主动说吗?!”孟芳夏本来还在装哭抹泪的手突然一顿,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看沈预主仆,然后回想半天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妳自己没问的事,叫墨儿怎么同妳解释呢?若说多了,莫不是要叫人生了误会?”墨儿无奈又怜悯地扫过马文才一眼,果然这孟小娘子与常人大不相同…。   “为什么会让人误会?我们又没做什么…唔…我对墨儿可不敢生出任何非份之想,沈兄千万不要多想了。”孟芳夏还以为墨儿是怕沈预想偏了,连忙又澄清一句。   “无妨,我相信孟贤弟是真看不上我家墨儿的,对了,我前两日听人说道,似乎马兄已是好事将近,不如就趁着今晚难得有空坐在这里,我们叫上一壶好酒,喝个几杯,权当小弟为马兄庆贺之意,何如?”沈预分明是有意试探某人,才故意这么说的。   “好事?什么好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孟芳夏疑惑地看了看沈预,又转头问着马文才,心想马文才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好像认识这么久以来,马文才从不跟她说起他家里的事?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游手好闲之辈,但又为什么一直留在书院里呢?   “我听说马太守已经替马兄订下一门亲事,前些时候才定了送聘的日子,想来若无意外,马兄很快就能抱得美娇娘了。”沈预偏地就是不说出与马文才定亲的那户人家姓孟,彷佛故意要误导孟芳夏一般。   “马大哥…要成亲啦?怎么先前都没听你说起?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你一声?”孟芳夏突然觉得心跳好快,握着筷子的手还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她努力压抑住那股莫名的鼻酸,勉强牵出一丝笑容。   “这事情我晚点会跟妳解释,妳先别听沈预胡说,嗯?”马文才顿时心知不妙,他暗暗地对沈预抛去一眼警告的眼神,却不打算让沈预看他的好戏,便只能先安抚住孟芳夏的情绪,心想等等正好能趁此机会与孟芳夏说开这件事。   “难道不是?该不会马兄打算成亲之后,就把嫂子一个人留在家中,自己再回来…照顾别人?”沈预说话的同时,又故意扫向孟芳夏一眼,好像她真有多碍眼似的。   “怎么会?!马大哥才不是这种人,正当新婚燕尔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把嫂子丢在家里?”孟芳夏觉得自己快挡不住冲上鼻尖的酸楚,很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孟芳夏心里只觉得很难过、很伤心,也许是那段日子过得太顺遂了,明明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多想的,偏偏感情这种事从来就不是人为所能操控的,孟芳夏满脑子想着马文才将要有更值得他疼惜呵护的娘子,却忽略心底那阵急欲冲破屏障的奇怪感受,那胸膛一阵阵流窜的疼痛,只被她当作是乍听到马文才有未婚妻的消息而引起的不适感。   “沈预!这是我的私事,还用不着你多嘴,成亲之事尚且言之过早,若有幸到了那日,必定不忘送上帖子,请你来喝一杯喜酒,我看这曲谱也已经拿了,不好再打扰你们主仆二人,我和孟方就先走一步了。”马文才终于忍不住露出怒容,他紧紧将孟芳夏的手抓住,咬牙切齿地丢下几句话后,拉着孟芳夏便起身离开。   等到马文才和孟芳夏离开后,墨儿才说道:“你也太咄咄逼人了,明知道孟小娘子很可能根本不记得此事,又何必非要当着她的面点破?被你这么一搅和,倒把人气跑了。”   “好歹也看明白孟家的小娘子对他不是无心的,我只想不透马文才苦苦瞒着她这么要紧的一件事,究竟为了什么?若说仅是怕孟小娘子心里不喜欢他,故而迟迟不愿开口,我刚刚这么一说,不正好能解除他心中的疑虑?再说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孟小娘子即便对他无意,也不能违了父母之命,他何须费这些心思?”沈预倒是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还挺理直气壮地辩驳道。   “马公子是心疼娘子呢,换做别人或者会如你所言那般,但马公子显然不愿委屈孟小娘子,倘若在他已经费尽一番苦心之后,孟小娘子仍不愿下嫁的话,只怕他也可能真的就此作罢。”墨儿淡淡地说道。   “拿婚姻当儿戏?只怕马孟两家的长辈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孟小娘子注定得嫁入马家,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简直是浪费时间,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嘛?”沈预又反驳道。   “算了,不同你争论了,反正再说下去,你也不会觉得你无理。”墨儿愤懑地瞪了沈预一眼。   “哎!等等吃完饭,我们去那家新开的胭脂铺看看,你可以挑几样喜欢的香粉,算是我向你赔罪的礼物吧?”沈预见墨儿面露不悦,连忙讨好地说道。   “我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况且你当我们还在建康吗?整日折腾那些胭脂香粉的。”墨儿脸上又多了几分不快,曾经因为沈家人想把他当成礼物送出去,故而被迫盛装打扮过几回,那些胭脂香粉自然是用过的,更别说在这时候,不止女子爱美,那些俊秀少年也有许多喜欢敷粉施朱的,沈预从小就在京城长大,多少也沾上这点习气,不过自出外游历之后,墨儿已经甚少见沈预做这些面上功夫了,怎地今日又突然想起?   即便墨儿心里再觉得如何疑惑不解,不久后,他仍旧跟着沈预前去那家胭脂铺子逛了一圈,不过自然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买,仅仅东扯西拉地试过几样据说是京城那头最新研制出来的产品,沈预却总觉得没有京城里的东西细致。   后来几日,墨儿便暗地思量着,他想沈预是不是因为离家太久…有点想回家了?只是他们回京之后,恐怕要面对的麻烦更多吧?京城可不比他们游历过的任何地方,那是天子脚下也是权贵人士聚集之地,就算他能自保,却未必能保得住沈预,沈家人也不会看在沈预的份上,为他挡住那些觊觎他美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某柔很努力地在让这篇文不会变成‘双人独角戏’…。 ☆、第十八章   离开酒楼后,孟芳夏仅是垂着头,任由马文才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着,脑子不停地转着:马文才什么时候会回鄞县娶亲?还有女方家是什么人?会是祝英台吗?看着似乎不像…没见过他对祝英台有什么异常关切之举,也没听说祝英台的家里有来信要她回家的消息,还是…新嫁娘另有他人?这也有可能啊,只是为什么马文才都没跟她说呢…孟芳夏好不容易按下的酸涩又再次涌上心头,马文才要娶亲了呢,那她也没理由继续霸占着他,可是以后怎么办呢?她还是得回孟家的吧,却不知道回到孟家后会面临什么情况…。   一回到马家别院,孟芳夏自觉地往她每次来都固定住的那间客房走去,忘记了先前还说着要改曲谱的事,也忽略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某个人,而某人也只是静静地随她走进客房里,完全没有开口叫住她的意思。   一脸恍惚的孟芳夏利落地爬上了床,她抱起软软的棉被,重重地在被面上蹭了几下,然后用棉被盖住整张脸,渐渐地一股湿意渗进了棉被里,她这是怎么了呢?这是…马文才不会去阻碍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婚姻也算是件好事不是?她在难过什么呢?实在是不争气的家伙!孟芳夏暗自恼恨着自己的软弱。   “芳儿,妳先别哭了,听我说好不好?”马文才跟着上了床榻,把明显藏在被子里掉泪的佳人搂进怀里抱稳了之后,便不停地柔声安抚着,可惜某人忙着哀悼自己未萌芽便腰折的单恋,根本没听到他的声音…。   马文才只好强硬地抬起孟芳夏的脸,在她还来不及看清楚打扰她思绪的人是哪个家时,便已经封住了她的双唇。   孟芳夏惊愕地瞪向马文才那张近得不能再近的脸,有些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等她从那恍惚中回过神来,直觉就想要推开马文才紧贴着她的身体,偏偏不管她怎么猛力地拍打马文才的肩膀,马文才都丝毫不在意,还干脆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又略一用力咬下她的唇,孟芳夏吃痛地想开口叫疼,刚一张口就被马文才趁虚而入,舌尖在她嘴里不停打转,逗弄着她的舌头,孟芳夏被吻得渐渐失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芳夏突然感到背上一阵冰凉软绵,她微微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掩在床边的纱帐,虽然看似回神了,心脏却仍然猛烈跳动着,脑海不停地涌出想要逃开此地的冲动,可惜她的心思不及马文才的动作快,这个念头刚闪过而已,马文才已经压在她身上。   “芳儿、芳儿…我、我想…。”马文才像在压抑着什么似地紧紧贴着孟芳夏的脸颊,缓缓啃咬着她的耳垂,嘶哑的嗓音带着一股浓浓的祈求,大手慢慢滑过她的腰际,抚摸着她柔嫩的身躯。   “马文才…你、你疯了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走开!快点走开!”孟芳夏只觉得脑中一根紧绷许久的弦突然断掉似的,让她全身泛着凉意,禁不住哽咽地拍打着马文才,希望马文才能够清醒一些。   “芳儿…对不起,我也不想瞒着妳的。”马文才神色灰暗不明地看着孟芳夏的脸,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却迟迟没有松手的意思。   孟芳夏僵直着身子,不敢轻易碰触到马文才身上任何一处,就怕她一碰触,便会立刻点燃马文才彷佛快压抑不住的火苗,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她满脑子的空白,想不透为什么一直对她很是守礼的马文才会突然失控了。   却不知此时在马文才心底犹存的一丝理智也不断地提醒他,他应该先和孟芳夏说清楚他们俩早已有夫妻之名,他知道她还不想太早被其他事给约束住,也他又担心自己一旦说开了,肯定不会想着再顾虑什么,那么有夫妻之实也是必然的,所以迟迟没有跟她提起的,不过,当了那么久的君子一旦解禁之后,想要收手也不是容易的事。   何况马文才对孟芳夏裹足不前的原因亦是早有几分猜测,他还想告诉她,他不在乎她曾经是谁,反正过去孟芳夏的人生里并没有多少他的位置,他或许喜欢过原来的她,可是却更忘不了眼前的人,因为他真正刻划入心的是现在的她,他不想失去她,也永远不会抛弃自己心中所爱的人,她的秘密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若非因为害怕…害怕她一旦固执起来,会比他所设想的更加冷情绝意,怕她会坚持转身离去,而这一去或许再也不能相见,他又何必迟迟不敢开口?他想是不是自己顾忌太多?或者只有让她真正变成自己的人,才能使他悬浮的心落下?于是在这般心思飘移的情况下,他不自由主地随心而动,极想顺从内心的意愿达成这个目的。   最后,马文才还是停下来了,他紧紧地抱住孟芳夏,两人沉默许久,没有人想先开口,整个屋内寂静的让孟芳夏无法忽略耳边急促而粗重的喘气声。   直到孟芳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推开马文才的身体,在马文才起身的那一剎那,她的目光也同时撞进了马文才那双深邃的眼眸,那眼底满满不再掩饰半分的不舍与怜惜,以及浓郁炽烈的情意,却叫她有些傻了…。   孟芳夏心里突升一股慌乱,还有一丝悲凉,她一直以为马文才喜欢的人是祝英台,从没想过马文才会喜欢上她,又或者是原来的孟芳夏?只是…如今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就算明白又如何?只怕是迟了吧?他现在这般又是为什么?难道他打算享齐人之福不成?这怎么可能?她绝不会接受这种事的,依孟家的地位也不会容许她去当别人的妾室。   可是原来的孟芳夏很喜欢马文才吧?孟芳夏彷佛记得‘自己’已经认识马文才两三年了,记得他和哥哥向来交情甚好,时常去孟家找哥哥说话,偶尔也会送她一些小东西…那其他的呢?他对‘自己’是什么心思呢?他们之间真的仅是短短几面之缘吗…?如果不是,又是谁辜负了谁?   思绪一直处于杂乱无章情况中的孟芳夏,脑海深处猛然划过一道急骤而强烈的疼痛,她忽然脱口而出地喊了一声:“文才哥哥,我的头好疼啊!”   “芳儿!妳怎么了?”马文才听到孟芳夏的声音,心里顿时一阵惊愕,难道…孟芳夏回来了吗?那她呢?!   “我…我的头好疼、好疼!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撞过来…。”孟芳夏只能感觉到脑海中一阵阵彷佛要被碾碎撕烈般的疼痛不断冲击她的脑海,让她忍不住喊出声:“文才哥哥,快救我!我好痛啊!”   马文才看到孟芳夏难过地抱着头扭来转去的,脸上已没有半点血色,似乎是因疼到极限而哭不出声来,他连忙将孟芳夏扶起身坐好,想着如何让她停下这般折磨,却见孟芳夏一直猛烈握着拳头,抬手敲打自己的后脑勺,好像若不敲开它便不能甘心似的,一次比一次用力地敲在她的脑袋上也敲在马文才的心尖上,叫他生生地一股气闷在胸,口疼着、痛着。   “芳儿,妳别这样!会伤到自己的!妳先冷静下来!”马文才惊惶地抓住孟芳夏的双手,着急地想要劝慰孟芳夏冷静下来。   可是孟芳夏似乎听不到马文才劝阻的声音,因为双手被压住不能动弹,她只能转而紧紧咬住自己的双唇,直到再也承受不住那股强烈到叫人想死的痛,整个人昏倒在马文才身上…。   随着孟芳夏的声音遽然而止,马文才剎时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停止了,他微带恐惧地伸出手指轻轻在孟芳夏的鼻下探了探,在发现到指尖还能感觉到浅浅的气息时,才略缓了一口气,只是他也不敢任凭孟芳夏一直昏迷下去,快速地替孟芳夏整理好刚才拉扯之际已有些半散的衣裳,扶她躺下后,急匆匆地起身跑出去找人请郎中过府。   当某位可怜的郎中被马家仆人从暖被窝里请来为孟芳夏诊察了半天,却仅得到一个小娘子不过体寒虚弱,仅需多加调养便可无事的结论,任凭马文才怎么要求,他也是坚持这个答案,还一副气呼呼的模样,觉得他多年的医术被一个浑小子给贬低了,便不愿再逗留此处,马文才见他甩袖想要走人,只好改口赔罪,又拜托他留下几帖补身养气的方子,才肯让他离开,老郎中心想,要不是念在诊金还算优渥的份上,他实在不想和这家的主人啰唆。   孟芳夏这一昏睡就是三天过去,小秋和马山听到马家别院里的人传来的消息,两个人都吓坏了,尤其是可怜的小秋,这半年来已经被孟芳夏这时常离不开苦药的情况弄得心慌意乱,这会儿听到自家主子又昏睡不起,她不由得再次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给肉吃!不给肉吃!某柔只能献肉汤…(总觉得这篇文注定要堕落了ㄟ( ̄▽ ̄ㄟ) 。 ☆、第十九章   一来到别院后,小秋立刻如入无人之地般的冲到内院里的客房找她家主子,只是当她真的看到孟芳夏整个人躺在那里动不动时,即便已有心理准备,依然无法自制地哭喊出声。   “小娘子!小娘子!妳别吓奴婢呀!昨儿个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突然就昏过去了呢?”小秋哭哭啼啼地坐在床边拉着孟芳夏的手,明明还是温热的触感,可是怎地动都不动一下呢?   “少爷,少夫人怎么会突然昏倒呢?”随后跟进来的马山也是极为不解地低声问着他家主子。   “昨晚…她不小心受了点刺激才晕过去的,郎中诊脉之后却只说她不过身子虚弱些,并无其他病症,料想只需调养一段时间就会没事。”马文才亦是一脸担忧地对两人解释道。   “奴婢就说早该劝小娘子回去的嘛,她这般身子又不是挺好的,即使没有像祝公子他们那样日日拚命读书,可是前段日子为了练习弹琴和射箭,她也是耗费不少精神体力呢,都怪奴婢太笨,没能好好照顾小娘子,才害得小娘子不过出一趟远门就总是病恹恹的,生生地弄垮自己身子。”小秋站在床边,一边哭着一边自责道。   “小秋,别哭了,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费些心思把少夫人养胖一点,我保证不出一个月,少夫人又能壮得跟牛似地活蹦乱跳了。”马山心疼地走过去安慰道。   “是啊,妳一直站在这里哭,也不怕扰了她休息?先出去吧,马山,你带小秋去找周叔和周婶,让他们安排一下住处,再叫周婶去添一些用品吃食,这几日我们暂时住在这里,明日一早我再亲自回书院和恩师说一声,省得他们担心。”马文才很无奈地把这两个虽说是关心主子,其实捣乱居多的人请出房间。   隔日从书院回来的路上,马文才还被沈预拦过一回,他简略地说明孟芳夏当前的情况后,趁着沈预惊愕地想追问怎么回事时,就已经匆匆地下山回到别院。   第二天下午,沈预带墨儿直接过府探问详实,马文才却还在因为孟芳夏尚未清醒而心里担忧呢。   “怎么?都快两天过去了,她还是没醒吗?”沈预看马文才眼中泛着红丝,显然一夜未眠,不免生出几分心虚。   “你还好意思问?!谁让你故意说那些话的?她本来就不是喜欢动这些心思的人,又早不记得许多事情,哪里会知道你在同她胡闹?”马文才见到沈预过来,一肚子火地连和他说话都是气冲冲的语气。   “我哪里知道她这么不经吓?明明都敢自己半夜跑去后山弹琴的人,却因为这点事难过地昏过去,然后也不想醒来了,要是孟雁南知道他妹妹这么不争气,只怕要气得跳脚了。”沈预一脸无辜地说道。   “你别火上加油了,马公子,孟小娘子只是昏睡而已吗?可有什么其他症状?”墨儿将沈预扯到一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才关切地问起孟芳夏的情况。   “没有…不过时常冒出一身汗,好像做了什么很令她难受的梦,小秋一直在她身旁伺候着,深怕她万一着凉又加重病情。”马文才心想前晚的事也不好与沈预主仆说起,便摇摇头,可是摇了一半又停顿下来,接着才说道。   “可有再请郎中来看过?”墨儿又问道。   “早上才来过的,可惜郎中把了半天的脉,总说看起来一切正常,所以他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只能等她自己醒过来。”马文才眉头微蹙,忧心忡忡地回道。   “那也只好先等着了,不过墨儿以为孟小娘子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墨儿略带无奈地安慰道。   沈预心道孟芳夏既然迟迟未醒,想来马文才也没空招待他们,仅是略坐一会儿就告辞了。   孟芳夏昏睡三天的功夫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至少她记起了她为什么外出求学,还有…她与马文才的婚事,可偏就因为这后一件事又叫她觉得羞惭不已,难不成气闷了大半天,结果竟是自己吃自己的醋?   “小秋!小秋!我想洗浴,去让人烧水进来。”孟芳夏醒来就看到小秋坐在床边打盹,便用着还有些虚弱的语气,喊醒了小秋,在她还没激动地叫出声前,先打断了她的话。   “哦!好!小娘子,妳先等着啊!可别又睡着了,奴婢这就去叫人准备热水。”小秋手忙脚乱地转了几圈,才飞快地跑出房门。   小秋出去不久,马文才便得了消息跑来,他大步地跨进门内,来到床边坐下,急切地问道:“芳儿,妳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还会疼吗?”   “不、不疼了,我…睡很久吗?”孟芳夏不晓得自己躺了多久,不过看马文才和小秋都是紧张兮兮的模样,显然这个时间肯定不短。   “妳已经整整睡了三天,可真叫人担心极了,那天晚上妳是不是想到什么事?突然变得那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郎中看了两三回,都说没事儿,我又不好问真假…。”马文才缓缓地说道。   “三天呀…马大哥,真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孟芳夏愧疚地抬头看向马文才,瞧见他憔悴的眼中净是愁思,却是想起那天晚上,马文才突然吻了她还差点要了她的事,忽地脸上一阵臊热,连忙又低下头看着被面。   “芳儿,我…我并没有要娶别人,我想要的人始终只有一个而已。”马文才伸手握住那只搁在被上的柔荑,轻声叹道。   “我、我知道,这几日虽然昏睡着,却也记起了不少事,那个定亲的事,我想起来了,可是…。”我不是那个孟芳夏呀…虽然不想钻牛角尖去想马文才喜欢的是哪个孟芳夏,但也不想去承别人的情,还原主的愿。   “可是什么?”马文才疑惑地问道。   孟芳夏自是无法开口解释真正的原因,两人只能沉默地僵在原地,直到领着仆人抬水进来的小秋适时地出现,才解救了陷入两难的孟芳夏,孟芳夏很是歉然地目送马文才离开后,才仔细地沐浴一番。   马文才来到前院,吩咐马山去让周嫂准备饭菜还有补汤,然后去告诉小秋,等他家少夫人沐浴后,要少夫人来前院用膳,等马山应声离开之后,马文才便独自坐在那里,心里思考着孟芳夏刚刚有口难言的原因。   “马大哥。”当孟芳夏来到前院时,看到的就是马文才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出神,眼中的焦距不晓得落到哪里去了。   “来了,先坐下,等等周嫂就能准备好饭菜了。”马文才猛地回神,见到双颊粉嫩的孟芳夏缓缓向他走过来,不由得心底微微一动,那夜初尝芳泽的滋味又浮上心头,他连忙摇头散去那份遐思。   “嗯!”孟芳夏从没想过自己和马文才之间已经有那么深的纠葛,又思及自己与原主几乎要融成一团的那点小女儿心思,举止上更添几分拘谨,一坐下来便颇感扭捏不安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十指,忘记刚才还暗恼着原主的愚笨,竟被一个丫鬟给耍得团团转。   “曲谱已经帮妳改好,过两日就可以练习了,妳且多休息一日,后日再回书院也不迟,妳…可有什么话想说?”马文才顺手倒上杯茶,把茶杯移到孟芳夏面前,一边说着几件其实也没多要紧的琐事,接着突然问了一句。   “呃?!没、没什么。”孟芳夏被这么忽然一问,她猛然抬头,却是有些慌张地连连摇头说道。   “那妳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妳是不是…不想嫁给我?”马文才的语气顿了顿之后,方显得有些黯然地探问道。   “不是!我、我只是有些意外…真的很意外,我记得那时候秀秀告诉我,你身为马家独子,马太守对你的教导肯定费尽心思,与我哥哥相比必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文武全才的优秀郎君,没有如谢家小娘子那般的才情,岂能匹配得了?还道你会答应娶我为妻,多半也是因为看在与哥哥多年至交的情份上,若我没有半点能与你并肩之处,将来亦是注定落得空闺独守的结果,又言我这般死硬不知变通的性子,就算占着正室的位置,又哪能与那些放得下身段的侍妾相比?说白了就是文不成武不能,倒不如趁着尚未过门,先到外头见见世面,说不定能学得不少后宅女子学不到的事…所以我就和爹娘闹着要出门求学,没想到…。”孟芳夏叨叨絮絮地说了一大堆话,却始终不敢直视马文才的脸,说到最后还有些愧疚地下巴紧贴着颈间,不晓得如何是好。   马文才的目光望向孟芳夏,却仅仅能瞧见发丝间的发旋,略一低首望去,孟芳夏的十指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显然此时心情并不如表面上的平淡,他原先以为孟芳夏是因为年幼贪玩,所以用出门求学做借口出来玩耍,如今才知道她竟是因为担心配不上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马文才心想,既然孟芳夏能说出这些话,表示她有诚意与自己好好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便柔声说道:“谢家本为名门世家,家族世代均是人才辈出,如今虽稍有不济,但依谢氏的家学渊博,不难再有出头之日,尤其是谢大人已然复出入仕,他的声名远播,谢家后辈子弟皆是自幼便由其亲自教导,才学更显出不凡,只是…谢家小娘子固然聪慧,但若无良师教导,亦未必能有这等才情,然则慧极必伤…妳又怎能知她的未来如何?”   孟芳夏不发一言地在脑海中思索着马文才的话,只是原先她也没有想到谢小娘子说的是何人,这会儿才知道那位谢小娘子可能就是后世称赞有‘咏絮之才’的谢道蕴吧?谢道蕴的婚后生活确实没有想象中的好…或者说,因为她见过太多有本事的世家子弟,结果反而看不上自己的丈夫王凝之,虽说仍然克尽妇道,却未必心中无怨。   “我明白马大哥的意思,只是当初芳儿愚昧,哪里想得到这么多曲曲折折的事情?不过是曾想着哪家小娘子莫不期盼后半辈子的生活能与郎君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倘若连这点心愿都不能如愿以偿,又何必要硬结这段姻缘,以致最后未得佳偶,反成怨侣。”孟芳夏的心思转了几转后,苦笑着回道。   “可是又有哪家夫妻是平平顺顺过一辈子的?虽说夫妻之间争执难免…可我自认不是那种见异思迁或气度窄小之人,况且妳是我自己选择的人,既然认定了,将来是苦是甜合该我承受着,假使样样都要考虑一番,岂非事事寸步难行?妳理当对我也对妳自己有些信心才是。”马文才叹气地说道。   “我知道婚事一旦定下就不容随意更改,你一路跟着追到这儿来,却又不曾对我恶言相向,这已经是天大的纵容了,我若再不知好歹,将来理亏的还是我自己,不是吗?”马文才低声委婉的语气,反倒令孟芳夏心虚不已,她知道对一个封建社会的男子来说,这番话已经是诚意十足,若是原主有幸听闻,只怕早就感动莫名,痛哭流涕了。   照理说,孟芳夏也该有几分感动或羞怯的表现,可是她却都没办法做到,一则她担心遥遥不可预期的未来,二则对马文才的感情,她仍分不清是原主的多一些,还是自己的多一些,她也不愿替原主承诺什么或接受什么。   周嫂送上一桌子菜之后,两个人默不作声地用完晚饭,周嫂还特地看着孟芳夏把一大碗的补汤喝下,才满意地收拾残余,重新把空间让给小两口。   只是孟芳夏这时已经不敢再和马文才处于同一个地方,她飞快起身,丢下一句要回房休息的话,便落荒而逃似地离开前堂,跑回客房去了。   “小娘子,妳回来了?怎么不和马公子多聊一会儿?妳都睡这么多天啦,不差这点时间吧?”小秋正在屋里点着熏香,听到脚步声进门,转头见是孟芳夏回来,便不解地问道。   “哪有那么多话好说呀?我们向来都是各做各的事,妳也是知道的,妳先去休息吧。”孟芳夏貌似随意地把小秋赶回去歇息,然后自己躺回床上去发呆到大半夜才又睡着。   马文才与孟芳夏之间的纠结经过这一夜的对谈,似乎解开了些许,至少马文才已经不必再猜测孟芳夏对两人婚事的态度如何,甚至做起某些事情也更加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呃~其实还有另一个说法就是可以没脸没皮的耍赖。   孟芳夏刚回到书院不过半个时辰,沈预与墨儿就前来问候她的情况,孟芳夏也从马文才那里知道她昏睡之时,这对主仆曾经去探望过她,自然是欣然接受朋友的关心,约略说了几句她已经没事,请他们不必挂心之类的话。   沈预见孟芳夏无事,马文才的心情似乎也不错,便又故意问了一句:“以后晚上可还要墨儿陪妳去后山弹琴?我照样同意把人借给妳使唤几个时辰的。”   “不必了,以后我会陪着她去,哪好意思劳动你的人?”马文才不等孟芳夏开口,就已经先垮下脸来,断然地拒绝沈预的‘好意’。   “是吗?真是可惜,我刚刚还想眼见着这天儿渐渐炎热,夜里到后山吹吹凉风也是件快事,既然你们不想被人打扰,我们只好换个地方休息了。”沈预竟是一脸惋惜地叹道。   孟芳夏看着沈预的装模作样,一点也没办法和别人口中那个心狠手辣的人联想在一块儿,她回想着墨儿与她交往多日的情况,墨儿的言行举止向来温顺柔和又不失果决,加上与沈预见过几面,沈预虽说言词尖锐,却也算进退有度、笑容可掬,于是她忍不住猜想道,这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其实根本很难看出谁强谁弱,名义上说是主仆,但显然比朋友更深一层,传言或许臆测居多,但离真相怕也是不远的。   “虽然沈兄的建议挺好的,天天能看着这么漂亮的墨儿,确实叫人心情愉悦不少,不过就是有些可惜…只能看不能吃,心里总是憋着一股闷气的,其实我一直很想了解一下,墨儿的手摸起来是不是跟我想得一样白白嫩嫩的。”孟芳夏忽然很扼腕地叹一口气,眼光在墨儿那白皙的手腕上不停地来回扫射,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不行摸!” “不准妳乱来!”马文才和沈预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预更是急急地把墨儿藏到身后,然后说道:“妳这…我还真是小看妳了,不行!不行!墨儿不借给妳了,以后妳有事就去找妳的马大哥,别想再来打墨儿的主意。”   “你怎么这么小气!人家墨儿都没拒绝我呢!”孟芳夏挑了挑眉,又故意跺脚抗议道。   “我是他主子,当然我说了算,既然妳没事,我们就先回去,两位不必送了。”沈预说着就扯住墨儿的手,连头也不舍得回一下地落荒而去。   “这叫没什么?哼!骗三岁小娃呢!”孟芳夏对着两人的背影做一个鬼影,吐着舌头说道。   “真是淘气!妳明知道他最在意的人就是墨儿,还故意捉弄他做什么?也幸亏他把妳当成朋友看待,不然哪能这么算了?”马文才无奈地把人拉回来,顺手关上了门。   “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会因为墨儿被欺负而随便找人麻烦呢。”一阵笑闹过后,孟芳夏也是有些后怕,担心沈预会不会秋后算账。   “其实也是多年前京城里发生的事,后来他还因此被沈家长辈训了一顿,毕竟那种事在外人看来或许不过一场意外,但那些街头混混胆敢对一个世家子弟动手,若说背后无人指使,谁也不会相信,所以才会极短时间就查出是沈预暗中叫人做的。”马文才解释道。   “墨儿…看起来不像个普通的小厮,他是沈家的家生子吗?”孟芳夏一直觉得墨儿给人一种莫名的违和感,所以很好奇他的身世问题。   “并不是,墨儿是几年前,沈将军出征北伐时,从半路上捡回来的,听说那时的墨儿不过十岁左右,长得一副皮包骨的模样,沈将军见他虽然处境困顿却仍然显得从容不迫,便留心多问了几句,然后便带回家给那时一样仅只十岁的沈预当侍读小厮,许是缘份使然,沈预和墨儿一直都很好,墨儿侍候主子向来本份妥贴,沈预对墨儿又甚是照顾,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马文才虽然没有问过那方面的事,不过似乎也感觉到沈预和墨儿之间的不寻常。   “不管身份如何,他们现在这样倒也是不错,只是以后呢?沈预难道永远不会回去沈家?难道不会被长辈们要求娶妻生子?”孟芳夏想道,这种感情上的事嘛,永远都是这样的,即使是男女之间也不保证事事顺遂啊,更何况是…唉~。   “那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妳想那么多做什么?”马文才趁着某人胡思乱想的时候,把人锁在怀里也吃尽了豆腐,偏地被吃豆腐的人还顾着担心别人的事。   马文才握着孟芳夏的手,低头轻咬着她的耳垂,时不时地逗弄一下,弄得孟芳夏一阵颤栗,全身酥软地贴在马文才身上,马文才突然出力咬一下她的耳珠,她才略为生气地喊道:“哎!别咬人家耳朵啦!”   偏偏在这种情况下,孟芳夏明明含着怒气的声音不但一点硬气都没有,还反而显出一丝柔媚缱绻,含水的眼眸中亦隐约露出几分迷乱,似乎有些沈醉其中,偶尔从口中溢出一声轻吟,分明就是已经被挑起情动之意,不过前后两世都没有过情事的孟芳夏还没意会到自己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   然而有时候也要感叹一下多重保障的必须性,自从前几天马文才的失控后,孟芳夏就不敢因为贪凉而不做好防范措施,所以当马文才好不容易扯开孟芳夏衣间的腰带,欲想品尝那对白糖棉花的滋味时,没想到触手所及的却是一层层紧缠着某人上半身重要部位的布条!!于是身上的邪火瞬间退去大半,他极为无奈地贴住孟芳夏的唇瓣啃咬几下之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她一马。   等到隔天,孟芳夏才想到前一晚差点失控的情况,她不由得万分懊恼兼鄙视自己,怎么又犯这种傻呢?!虽然已经知道两个人有婚约在身,可不表示她现在就想和他如何如何的,看来以后要更加打起精神注意才行。   虽然孟芳夏的想法很丰满,不过理想却是很骨感,很久以后,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在马文才面前根本没有半点抵抗力,简直就是上辈子欠了这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不想失控,一旦失控就只能拉灯盖棉被了(纯聊天?关于孤男寡女是否真能盖棉被纯聊天这件事儿,其实是个值得研究,但不建议身体力行的话题)。 ☆、第二十一章   日子一晃眼又过去半个月,因为正逢严夏之际,怕热的孟芳夏除了必须去的,想要去的课程会出现之外,其余时间都是躲在屋子里看书习字,小秋虽然担心自家小娘子的身体,却又更心疼她们缴掉那么多束修,小娘子真正上的课也不过恰恰一半左右,其他的时间都被用来浪费掉了。   “公子,该起了,今日是那位周夫子的课,妳到现在还没去上过一堂呢,总是不去也不好吧?”小秋站在床边,没好气地扯开被子,对着缩在里面的人说道。   “我才不要去听呢,那个什么干卦、坤卦的,我一句也听不懂,干嘛去浪费时间?唉唷!好小秋,妳就行行好,让我再睡一会儿,好不好?”孟芳夏闭着双眼,凭空抓着不知道在哪里的被子,准备想再卷进被窝里。   “真是的…人家隔壁房的祝公子和梁公子可是日日都不曾缺过一堂课的,怎么小娘子一离家之后,反而变得越来越懒散了?”小秋仍是不快地在一旁喋喋不休,心想娘子要是能有那两位公子的一半儿勤奋劲就好了。   “人家是真心来求取学问,自然比不得我这纯粹出来穷打混的,况且山长大人都没说啥了,妳倒是管得越来越多,妳要再说下去,我明儿个就把妳和马山一起打包回去!”孟芳夏猛地掀开被子,小脸鼓鼓地对小秋威胁道。   “我干嘛要和马山一起回去…公子!妳又胡说了!”小秋先是迟疑了半晌,然后才满脸羞红地喊了一句。   “哼!打量着我啥都不知道呢!”孟芳夏噘了噘嘴巴,鄙弃地看向小秋,她可没忘记马山曾向小秋问过心意的事,因为马山乐呵呵地跟马文才告知这件事时,她正好站在一旁听着呢,想不知道都难。   “我可没正面答应他…总得等…成婚才行。”小秋低下头,忸怩地反驳道。   孟芳夏对小秋的话是有听没有懂,只能大约猜出或许还要等自己出嫁了,小秋才愿意嫁人,不过她却不敢因此耽误小秋的婚姻大事,毕竟她的未来会如何,连她自己都没把握呢,也说不定…等马文才知道真相之后,就把她当成邪魔歪道给灭了。   “说是这么说没错,可也不能完全没有打算,孟…我爹娘又不是小心眼的人,加上妳一路陪着我来到这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后他们不会亏待妳的。”孟芳夏这话说的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万一孟家两老把孟芳夏的事怪到小秋头上的话,怎么办?这时候的奴仆可没有什么人权,打杀发卖都是常事,她不想因为自己害到小秋这么好的姑娘。   “这件事小的心里有数,公子就不必为小的操心了。”小秋见孟芳夏似乎打算揪着这事不放,连忙拉近被子盖在孟芳夏身上,又按住孟芳夏躺下去,便转身到书桌前替孟芳夏整理书本杂物,泛红的耳尖却泄露了小秋的心思。   孟芳夏侧卧身子看着小秋的背影,无声地叹一口气,小秋比她大一岁而已,现在已经春心萌动了,真是不可思议,这大概就是时代的差距吧,现代的十六岁少女应该才刚要上高中,而且还是正与厚重书本奋斗的年纪,虽然也会欣赏喜爱异性,却远远不到谈论婚嫁的地步…。   马文才回到房间里,只看到孟芳夏一双眼珠子转呀转的,一副走神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此时的小秋已经离开房间,大概溜去哪里玩耍了。   “既然都醒了,怎么不起来?久卧床榻对身子骨不好。”马文才让马山把刚从山下买回来的糕点搁置在桌上,走到床边作势要拉孟芳夏起来。   “不、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可以起来啦。”孟芳夏手忙脚乱地从被子里蹭地跳下床来。   虽然两个人也算把事说开了,不过这里毕竟是书院,不是别院更不是马孟两家的私宅,他总是这么毫不避嫌地要抱着她,万一被人瞧见的话,怎么办?又万一摸着摸着…不小心擦枪走火的话,怎么办?到时谁要替谁灭火呀?   “妳连下个床也不知道小心些吗?万一磕着哪里,该如何是好?总说自己不是孩子,却还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马文才紧皱着眉头,不悦地斥责道。   “哪里会磕着?我都有小心看着的…。”孟芳夏嘟着嘴,很无辜地反驳一句,却是半点底气也没有,心想要不是你老在我身边转悠,我又何必这么紧张?   “妳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下午我们进城里去逛逛。”马文才说完就起身走到书桌边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书本翻看着。   “哦…。”孟芳夏无力地应了一声,似乎不怎么愿意。   孟芳夏抬头看向窗外亮得晃眼的太阳,她是一点都不想在这种热到会疯掉的时间出门,住在山里头就是有一点好处,山间树木多且大,足以用来遮荫纳凉,孟芳夏平日没事就窝在窗边吹风,而两边斋舍后面的窗外正好种有一排大大宽宽的树木,可以巧妙地掩住每个房间外那束强烈照射入里间的阳光。   孟芳夏再怎么不想被晒成人干却也是注定说不过马文才的,故而半个时辰后,她就已经和马文才出现在城中的大街上。   “咦?马大哥,你看那不是沈预和墨儿吗?他们也出来逛街呀?!”孟芳夏一直东看西看的,突然在一家胭脂铺子门口看到沈预主仆,她连忙指向那头,转头问道。   “好像是,妳想去看看吗?”马文才也发现沈预他们身后的店铺,便反问道。   “也好,反正也不知道去哪里好,不过他们到胭脂铺子做什么?”孟芳夏连连点头附和,然后自己先跑上前去叫住了那两人。   “孟小公子,马公子,你们也进城来了?”墨儿笑盈盈地向两人打招呼。   “嗯!你们来这里买什么东西呢?”孟芳夏好奇地看向店里,这时候的胭脂香粉不如后世那么多样化,所以店里卖的更多是熏香用的物品。   “只是买几种熏香用的香料,夏天的虫子太多,夜里总要点些熏香比较好。”墨儿笑着回道。   “你们要不要也买点回去用用?这个檀香不错,还有那个艾草,若是想来制造点气氛的话,柜上还有些花卉提炼的香料。”沈预熟门熟路地指着那些香料,说道。   “熏香呀?我好像没用过耶??”孟芳夏苦恼地回想着房间里的摆设,似乎有这种东西吧?可是她从来没去想过里面放了什么,反正总有人会打点好咩。   “屋子里大多时候是燃着沉香,有时也会添上檀香,要是妳想换点别的香味,就自己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马文才在一旁体贴地说道。   “唔…算了吧,屋子里的香味老是换来换去也不好,我习惯那个味道了。”孟芳夏虽然有想过什么,却好歹还记着那是在书院里,若点些奇奇怪怪的香味,来往经过的学生不可能不知道,到底会怎么误会就难说了。   “不想换就别勉强吧,既然都遇上了,我们找个地方喝茶聊天?要我说啊,这天气真是挺热的,要不是墨儿非要出来买什么香料,我才不要出门呢。”沈预倒也不觉得扫兴,随口又说道。   “那让墨儿一个人来就好啦,你干嘛一定要跟着?”孟芳夏不解地嘟嚷了一句。   “哼!我也想啊,不过哪…最近不晓得怎么回事,自从墨儿认识妳之后,这不知死活的人竟又多出不少,敢情是当我好欺负了,整日缠着墨儿不放!”沈预听着孟芳夏的话,甚是不快地说道。   “墨儿又不是那么不济事的人,难道还打不过几个登徒子?”孟芳夏更是纳闷了,她是知道墨儿其实也有学过拳脚功夫的,哪可能真被人欺负了去?   “那是因为…公子说过不想在外头惹事,这里毕竟不是京城也非沈家地盘,而且那人看起来也不像要存心造次,却是纠缠的叫人心烦罢了。”墨儿皱着眉头,有些闷闷地回道。   “哦…。”孟芳夏有些明了地点点头,却听不出那个没长眼的人是何方神圣。   “算了,我不想去跟别人凑热闹了,墨儿,我们还是先回书院吧,省得等等有人嫌我们太碍眼。”沈预突然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又改变主意要先回书院了。   “不去喝茶了?”马文才并没有挽留他们,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声。   “喝茶?其实我比较想要有酒喝,不过孟方在这里,还是免了的好,唉!不跟你们说了,回头再聊吧。”沈预说着就径自转身离开,墨儿也随即向两个告别,跟上了沈预的脚步。   孟芳夏看着他们离开后,依然有些好奇地问马文才,道:“书院里是不是有人在找墨儿麻烦呀?你可有听谁提过?知道是谁缠着墨儿吗?”   “不知道,等回去后再让马山去打探一下,不过他们都束手无策的事,我们也未必能帮得上忙。”马文才摇摇头,他也是不知道这件事。   孟芳夏想想也是如此,自然不会再挂念着这件事不放,哪知道等到晚上,两人回到书院时,竟从还留在房里等候的马山和小秋两人口中听到一件事情,说是下午的时候,沈预忽然当着几个同窗的面前大声斥责某个人,而这人还不是别人,正是住在他们隔壁的祝英台,孟芳夏觉得讶异极了,祝英台怎么会去惹上沈预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篇中有隐约提到一位名人,便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谢道蕴其人,谢道蕴因八岁那年的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让她在后世拥有‘咏絮之才’的盛名,可是这样的一位聪慧女子,因为她的才气过人、聪明果敢,以致于她对她那个才气平庸的丈夫王凝之始终没有真正的男女之爱,只有平淡的夫妻之谊,她愿意谨守妇道,但不曾想过改变夫君,因为她认定王凝之是个不可造就的庸才,‘孙恩之乱’毁了王凝之一家时,谢道蕴也只晓得自救而已,如此看来,谢道蕴虽然看似学识渊博,时时能与人通辩无碍,却也仍然是个闺阁女子罢了…。 ☆、第二十二章   其实孟芳夏自从来到书院后,除了有几次遇上梁山伯主动来找他们说话之外,她和那两人并没有多少正面上的交往,甚至与祝英台之间,更是没说过半句话,其中最大的缘由却并非因为孟芳夏的懒散,而是祝英台的刻意回避,孟芳夏虽然平日少与人接触,但也能感觉到祝英台对她的不喜欢,孟芳夏本来就不打算介入梁祝的故事,所以对这种情况虽然心里不舒服,却没有想过去改变什么,甚至也不预备和那两个本该是主角人物的人培养什么深刻的交情。   而那件事情的起因主要是这日下午,沈预主仆回到书院之后,墨儿见着暂且没什么事,就打算先回小厮房去,却没想到半路上被一直顺利躲开的祝英台给拦住了,祝英台对他说了不少叫人百思不解且意味不明的话,墨儿听的是一知半解,又正好被临时起意过来找墨儿的沈预撞上。   沈预原本想着不与祝英台当面起什么冲突,便借着别的理由拐弯抹角地责骂了墨儿一顿,照理说,一般人是不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偏偏祝英台彷佛见不得沈预对墨儿的态度如此嚣张,且言词上处处刺着人心,因而出言维护还和沈预发生口角之争,最后沈预实在是气愤不过,直接拉着墨儿又再次下山去了。   “所以他们主仆如今不在书院里?可是我们回来时并没有遇见他们呀。”孟芳夏狐疑地说道。   “可能比我们回来时更早些时候下的山,有没有听说祝英台到底跟墨儿说了什么事?”马文才转头又看向马山,好奇地问道。   “当时他们站的地方有些偏僻,并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只一两个耳朵长的有听到一些言语,祝公子好像问了墨儿现在的年纪,又说沈公子肯带他来书院学习,虽然不能进讲堂,却也是难能可贵的,又提起大家私下曾流传的那些谣言,说什么她相信绝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不堪,还讲说他和梁公子一路来到余杭也是平平安安的,不过他们看到墨儿脸上只有很茫然的样子,似乎完全听不懂祝公子的意思。”马山连忙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出来。   “我想…或许…祝公子把墨儿当成同类人了?”孟芳夏眨着闪闪发亮的双眼,眼底满是狡黠之意,她笑瞇瞇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她识人的眼光确实有些不好,那个墨儿哪里就跟她一样呢?也不过外表显得比旁人柔美些罢了。”马文才略一思索便明了孟芳夏话中的意思,有些好笑且无奈地摇摇头,那个祝英台怎么会以为墨儿和她一样是女扮男装?要说书院有和她一样情况的人,也只有孟芳夏而已。   “可不是嘛,还是我的眼力比她好,不过她总是防著书院里的其他学生,却从不对梁山伯有任何防备之心,倒也是怪事一桩,难道这个梁山伯有什么大来头是我们不知道的吗?”孟芳夏耸耸鼻尖,骄傲地点头附和了一句,又不经意地提起祝英台与梁山伯的关系。   孟芳夏听完马山的叙述后,就觉得整个事情发生的因果,纯粹是祝英台自己自找的麻烦,而且听起来似乎是祝英台把墨儿当成女子了,但却不知道祝英台为什么会断定墨儿是女子?明明自己在她面前也晃来晃去好几个月,她一直都没看出自己是女的,不是吗?那肯定是曾经有发生什么事情以致于让她误会了吧?不过也正好趁这机会把了解一下梁祝两人究竟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咦?小的之前没说过吗?梁公子和祝公子是快到余杭的半路上认识,然后一起又来书院求学的,听银心说他们还曾对着天地结拜过呢,只是说到这位梁公子嘛…应该没有什么背景吧?他家住在诸暨山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好像以前家里也有人当过一任小县官,后来又因为什么瘟疫的事就没了,家中也没有再出现做官的。”小秋极快地回了孟芳夏的疑惑,不过所知甚少。   “至于祝英台嘛,听说祝氏先祖在开国初期也曾是朝中大臣,后来因为与某些人理念不合,辞官之后才迁到上虞定居,传到祝英台这一辈也不过四五代,偏偏旁支虽多,本家却有祝英台一个…。”马文才等着小秋说完梁山伯的事之后,才接着说起祝家的事迹。   “这么说来,那祝老爷可真是幸运,生的是儿子不是女儿,否则若祝公子是位小娘子的话,将来祝老爷的的家产岂不要落入旁人之手?”小秋一脸惊险的样子,却是不知晓这祝公子还真是位女红妆…。   “咦…?”孟芳夏还真没想过这种事,现代人虽然也重男轻女,又因为朝代动荡,和时代的变迁,以前的大家族分化成许多的小家庭,社会上早就没什么百年大业的那种规矩存在,所以她很难想象一个偌大的家产落入外姓之手是多么不得了的大事。   不过如今听得小秋的话,她倒禁不住有些质疑平日看似老实本份的梁山伯究是真呆还是装笨?要晓得他本是穷人家庭出身,即便一心钻研学问,但若无途径得到中正的青睐,获得中正的品评,依旧是无法进入仕途,东晋的高级官吏中出自寒门的并非没有,却多半是因为受到某些高官的信任才得以有机会升任的,所以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梁山伯与祝英台交好的的原因便值得商确了。   马文才见孟芳夏突然沉思起来,便示意马山和小秋回去休息,自己在一旁等着孟芳夏想通心中的疑问,须臾,孟芳夏依然不敢确定梁山伯是不是这样的人,才开口向马文才询问。   “梁山伯的心思慎密,梁家又家道中落多年,他会有些想法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不过祝家并非士族大家,没法子在仕途上给予直接的帮助,想来他所看中的只怕仅是祝英台将来出嫁后,可能带至梁家的丰厚嫁妆,况且,若她有心想为夫君谋求前程,出钱出力也是必然的事,妳倒不必替她担忧,即便梁兄心中有所谋划,我看他对祝家小娘子也并非毫不在意。”马文才不疾不徐地依他这段时间旁观得来的种种迹象所得的结论。   “咦?你这话说的有些怪异,难道他已经知道祝英台是…?”孟芳夏惊愕地瞪大眼睛,这敢情…她身边的这些人,个个是火眼金睛哪?可是人家传说故事里,为什么梁山伯却是三年之间都看不出祝英台的女儿身?   “妳真以为这种事很容易瞒过别人?若是相处不深的自然难以分辨,像沈预不就没看出来?可是梁山伯与祝家小娘子日日同食同寝,又怎么可能真不知晓?不过是故作不明白罢了。”马文才好笑地说道。   “是嘛?我哪知道这些事情,不过那时候…有人这么说,我也以为这样子很容易的。”孟芳夏瞇起眼说着,心里却有一个让她心里极不舒服的想法,原主好像非常相信那个贴身丫鬟的话?   “以前妳年纪小,家里人又向来疼爱妳,自然有些事也不曾让妳知晓,但是什么人该信,什么人该防,如今妳心里也该有个底数才好,别还像从前那样,总是让人牵着鼻子走,轻易误信小人之言。”马文才看着孟芳夏微变的脸色,缓缓地提醒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小秋一样为主子着想,不过…马大哥,我一直想问你件事儿,这将来我还得打点多少人的生活?是不是也要让我心里有个数呢?”孟芳夏曲膝坐在马文才,一脸不怀好意地笑问道。   “这…我那里只有一个通房,不过年初时便已经送到乡下许人了,如今没有其他近身伺候的丫鬟,身边除去跟着我出门的马山,府里还有马奇、马平两个帮忙打理事务,另外还有一个管院子的姜嬷嬷,这样的答案可还满意?”马文才轻轻扫过孟芳夏一眼,如实地交代了一些府中的情况。   “唔…现在听起来是还不错啦,可以等你当了官之后呢,难道还能不随波逐流?我记得上次听你说过,那些贵族子弟都是一些放浪形骸的,将来与他们结交之时,恐怕也不能免去那些事情吧?”孟芳夏这话也不知道是在提醒呢?还是纯粹宽心?。   “如今朝廷局势紊乱,政权都把持在某些人手中,我们不过是小人物罢了,就是家中有人为官,也不过守着几个不起眼的位置,所以若没有很必要的情况下,我确实不打算入仕,只是芳儿会不会觉得可惜呢?因为如此一来,妳就没机会捞个诰命夫人的封号了。”马文才认真地盯着孟芳夏,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诰命夫人说起来好听,可是整天要因为那点没用处的名声,顶着一堆杂七杂八的规矩过日子,光想着就觉得全身不自在,按我的实话说呢,这个诰命不要也罢,怕是怕马大哥心有鸿雁之志,那我却不能拦着你不去一展长才的。”孟芳夏纠紧了一张小脸,苦恼地说道。   “想要一展长才的路子有很多,入仕却可能是最无用的一条,只要妳别埋怨我没本事给妳长脸就好。”马文才揉揉孟芳的的秀发,舒心一笑。   孟芳夏还真的不想当什么大官夫人,想到那些七嘴八舌的女人整天只会比较谁的夫君官位高,比较谁的孩子最聪明乖巧,八卦谁家的侍妾如何如何的,她就觉得全身汗毛直竖,她的人生可不想这么过,就是上山下海纯种田都比那种日子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不说马文才和孟芳夏两人在屋里怎么讨论那些关于未来的人生大计,这天下午在书院里发生的事件,隔天一早就传到孔慕夫人耳中,孔夫人是得知祝英台的身份,她担心祝英台因此吃亏,便急急地把人请到她那里要去细问一番,而祝英台乍听山长夫人找她谈话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深怕山长夫人会不会看出什么事情,会不会因此将她赶出书院…。   梁山伯在房间里着急地来回踱步,心里有些叹息地想,英台向来也不是冲动行事的人,怎么昨日不过半天不在书院而已,她就闯了祸,那个沈预虽说在书院不曾闹过什么事,但看着就不是个脾气好的,英台为什么要接近沈家小厮呢?难道英台…不!应该不会的,只是昨晚问了一夜,英台怎么也不肯说出原因,如今又被山长叫了去,不晓得山长会如何责罚她?   四九见他家公子坐立不安,只能好言劝了几句叫他不要担心,祝公子不会有事之类的话,却不能稳住梁山伯的心,直到一个时辰后,祝英台终于安然回来,梁山伯看她似乎没有什么难过的神色,心中大石才悄悄落下。   “英台,山长怎么说,是不是定了什么处罚?”梁山伯瞧着祝英台一直走到床边才坐下,他先是看了银心一眼,见银心似乎也是极担忧的样子,想来她可能不知道祝英台与山长见面的情况,便又回头看向祝英台,关切地问道。   “处罚…倒是没有,只是让我以后与人往来时要小心谨慎些,山长说他知道我不是有意,会替我和沈预解释清楚,让沈预不要为难我。”祝英台露出几分笑容,却仍有些恹恹地回道。   “既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妳怎么会忽然起意去接近那个小厮?我们到书院已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之前几个同窗的私下传言,妳也是知晓的,为何如此莽撞?”梁山伯说着话的同时,忍不住带出一丝责备的意味。   “我、我只是那日不小心见到他和隔壁的孟方在说话,我怕他被孟方拐骗,所以才好心想提醒他几句的,哪知道会被沈预撞上,还被他误会?”祝英台不敢说自己以为墨儿也是女子,所以才想接近他的理由,又正好确实曾见过孟方与墨儿相谈甚欢的一幕,便随口拿来搪塞了。   “孟方虽说平日几近足不出户,可我看他为人也算端正,为什么妳会有这种想法?”梁山伯眉头微蹙,他曾见过马文才对孟方的百般呵护,心里猜着隔壁那两人恐怕也有某种关系,不过他们比之沈预主仆更加低调些,自然就没人想到去编派他们的事,但若祝英台这番话被马文才听到的话,岂不是又多得罪两人?是以他也有些心中不悦地说道。   “我们第一天来书院的时候,那个孟方看着我的眼神有多么让人不舒服,难道你都没发现吗?而且他老是黏着马兄,莫非不是因为马兄长得一表人才,足以让他动心?这种好龙阳之风的人,哪里算得上品德良好、素行端正?!你见他甚少出门,又怎知他在屋里没做些什么事情?”祝英台气愤地反驳道。   “英台,这种话不得胡诌!若是传了出去,恐有断人前程之嫌?妳就不怕惹上大祸吗!?”梁山伯见祝英台越说越不象样,连忙低声喝斥一句。   “我!好嘛!不说就不说,既然沈预对他家小厮那么关心,说不定孟方很快也要倒大楣呢,我顶多不对他落井下石就是了,别的叫我不想是不可能的。”祝英台见梁山伯一直为孟开脱,心中万分不快,甚至有些心酸,她也未曾深思何以致此,只是气呼呼地转头就上床去休息。   梁山伯见祝英台一副不想再与他说话的态势,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让四九和银心也趁早回去歇息,自己却坐在桌边翻起书来温习,不久后,他又抬头看向祝英台那头,见祝英台一直没有动静,心想大概是睡下了吧?但愿这件事不会留下太多影响。   想到这里,梁山伯心中的无奈亦是颇重,自从那一日无意间发现她耳垂上的耳洞,心里就忍不住怀疑起她的身份,又不过几日功夫便确认她是女儿身,还知道是爱女心切的祝老爷同意她出外求学的,上虞祝家庄…他也是略知一二,先祖曾是朝中大臣,后来辞官归隐,如今虽然已是没落士族,但胜在祝家老太爷生前是个善于经营的好手,为祝家累积不少家财,虽然不愿这么做,但是为了梁家,为了前途…幸而祝英台的心思也是极单纯的,只要他对她好一些,她不难对自己动心,只要让她记得自己的好,那么其余的事应该就不难了。   又过几日后,孟芳夏算着沈预的气也该消一些了,才想去问问前因后果是什么,便难得早起一回,美其名地说今日想听夫子的讲课,其实就是想去旁观一下事件发展到什么程度,于是就看到小秋姑娘紧张兮兮地一边叮咛东叮咛西的,一边不忘盯着孟芳夏吃完早饭。   等到孟芳夏很是无言地提醒小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才甘愿放孟芳夏抱着书本,一副兴致勃勃地前去讲堂听课。   只是当孟芳夏一踏进讲堂的剎那间,竟觉得顿时一股压抑感袭来,叫她不由自主地僵直着身子,紧闭着嘴巴,慢慢地…慢慢地从门边一直滑到后头去,心里想着小秋的话是对的,她应该等马文才在的时候再来才对,虽然她是不怕沈预啦,不过那只限于那人心情正好的时候,不过显然这时候沈预的心情还是很差的。   躲在角落的孟芳夏低头装作认真地看着书本,暗叹着小秋对每日上什么课真是比她这个正主儿还清楚,一听到她要来听课,便利落地什么都打点好了,只差没亲自送着她进讲堂,呃…虽然这也没什么,不过孟芳夏总觉得那种场景好像妈妈带小孩上课的情况,所以才再三要求小秋不必跟来。   孟芳夏翻看书页的同时还不时地偷眼瞄向四处,发现夫子席位的前方居然隐约地隔出一个楚河汉界,一边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另一边却是沈预和几个平日会巴结他的学生,其余大多数中立份子则和她一样散坐在讲堂的各个角落。   今日上课的是陈季轩,他一进门也感觉到那种不和谐的气氛,却仅仅眉头微皱片刻后,就坐下来开始照常讲课,完全没有对眼前的诡异情势说出什么话来。   等到讲课结束,陈季轩还在那里指导几个学生的疑问,沈预却抛下众人,独自匆匆地离开讲堂,却是在走到门边时又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狠狠地瞪了祝英台一眼,才又满脸阴霾地快步离开,孟芳夏望向他急促的脚步,心想果然那股怒气还没消散哪?又回头看向祝英台,只见她紧咬着唇瓣,面色苍白,慢腾腾地收拾桌上的书本,梁山伯在一旁轻声安抚她的情绪。   孟芳夏无奈地感慨一声,随即收拾手边的物品,心里乱没意思地想,早知道还不如直接去问墨儿呢,这么看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啊!算了,等等还是去找墨儿问问情况好了,沈预应该不敢对她摆脸色吧?   只是孟芳夏才走出讲堂,小秋就气喘嘘嘘地拦住孟芳夏的去路,然后对她说道:“公子,山长夫人刚派人过来,说是要请妳过去他们那里吃午饭呢。”   “是吗?这也快中午啦,不然我直接过去好了,对了,马公子回来没?山长夫人有没有说叫他一起去?”孟芳夏顺势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塞进小秋的怀里,准备直接去孔慕的院子,只是转身前又顺口问了一句。   “小的没听说呢,而且公子忘了今天是月初吗?马公子每逄这一天都要进城去看看几家店铺的帐,所以恐怕没这么早回来。”小秋摇摇头,低声向孟芳夏说道。   “哦!”孟芳夏脚步略顿,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后,又道:“好吧,我先去山长大人的院子,妳把书送回去后,自己也别忘记去吃饭。”   孟芳夏说完就与小秋分道而行,她一边走向孔慕的院子,一边想道:看起来马家名下的店铺真的都已经交给马文才掌管了吧,显然马太守也很支持马文才不入朝为官的决定,不然早就想法子替马文才谋求个一官半职才是,只是说到店铺…这马太守跟大多数作官的也是差不多,都是会借着职务谋取利益的官吏。   不过这种事本来就不好说谁对谁对,毕竟自古以来,官商关系就是错综复杂,谁也离不开谁,商人想巴结官府的,总要自主地奉上点甜头,而为官的就算不能自己出面开店做生意,但是拿捏几个仆人拐着弯帮忙赚私房钱也是常有的事,马太守管理整个会稽郡,哪事哪物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这赚钱的机会自然更多了,他又怎么可能不好好抓住机会?左右只要掌握好万一不在这个位子上时,怎么样能守住那些产业就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的目的就是为了更欢乐地消耗存稿,于是…某柔将要面临~无文可上传的命运…。 ☆、第二十四章   孟芳夏来到孔慕的院子时,却只有孔夫人和孔玉带着儿子在屋内说话,孔夫人见到她踏进院子的门,立刻眉开眼笑地起身到门边迎她进屋里。   “快坐下!快坐下!我刚刚才和玉儿说到妳,听说妳这些日子都在房里刻苦读书,除了去讲堂外,几乎是不出门的?这样怎么行呢?”孔夫人关切地说道。   “夫人别又是听谁胡诌的吧,芳夏读书做学问仅是图个兴趣罢了,哪里真会勤奋多少?和那些学生不敢相提并论,自然只能躲在房间藏拙,不过偶尔也会下山四处走走就是,再说山间的空气清澈,即便只在屋里看书,一边靠着窗边吹风,一边琢磨先人智慧却也是件挺悠闲的事。”孟芳夏笑着回道。   “我就说嘛,孟小娘子和别人肯定是不同的,哪怕自个儿出门在外也知道何事可做,何事不可为,绝不会轻易给自己招惹麻烦,偏偏雁南和文才老是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孔玉似乎意有所指地在一边附和着。   “芳夏哪有玉姐姐说的这么好?我倒觉得妳该去问问小秋,包管妳一开口呀问,她就能有一缸缸的苦水向妳倒灌,她可是不止一次说我这个主子太偷懒了。”孟芳夏瞅着孔玉的眼底似有一丝愤愤不平之意,却没有打算细问,只是笑着坐到桌旁,好奇地打量起桌上的菜色。   “玉儿,妳别胡乱瞎说!那天我就已经问过她,她也不是想找那个小厮的麻烦,说白了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孔夫人不悦地瞪了孔玉一眼,然后又对孟芳夏解释道。   “娘,这不是找不找人家麻烦的问题吧?不管沈预怎么对自己的小厮,都是他私人的事情,祝英台用什么身份去替那个小厮出头?又弄得人尽皆知,不知道的还会以为她看上了人家的小厮,这种事若是传出去,难道只有她丢脸吗?我们书院就不会有责任?”孔玉不悦地诘问道。   “反正妳爹都已经告诫过沈预了,他再怎么样也不敢在书院里闹事,只是英台那丫头怪可怜的,我总要看着她娘亲的份上帮衬一把吧?芳夏呀,咱们先吃饭吧,吃完了饭,我有件事想同妳商议一下。”孔夫人不耐烦地数落孔玉几句后,又极为殷勤地招呼孟芳夏吃饭。   “哦!好,谢谢夫人。”孟芳夏听到孔夫人的话后,飞快扫向孔玉一眼,见她脸上的不满又多了几分,心下对孔夫人想说的事更加疑惑不解。   孟芳夏怀着满肚子的问号吃完这顿午饭,孔夫人又叫丫鬟泡了茶上来之后,才向孟芳夏提起请她来吃饭的主要目的,孟芳夏越听越觉得…今日这顿饭真可算是一场鸿门宴啊~。   原来,孔夫人自那日从祝英台口中得知她之所以几次借故接近墨儿的原因,果真如孟芳夏猜测的那般,以为墨儿是女扮男装被沈预带进书院读书识字的,又想起当初她自己能外出求学也是跟自家爹娘哀求很久才成功的,因此便对墨儿生了惺惺相惜之意。   “英台跟我说,她在家中是独生女,本来就没有多少朋友可以说话,来到书院之后,除了同室的梁山伯,她和别人也不敢太过亲近,深怕叫对方识出她的身份,所以在见到墨儿的时候,她可是极为开心的想与墨儿结交,希望将来彼此能做个互相谈心说的朋友,我告诉她,墨儿确实是男子,她还不肯相信,以为我是害怕沈预的蛮横,故意要帮忙隐瞒墨儿女子的身份。”孔夫人有些羞愧地解释道。   而孔夫人这次特地请孟芳夏过来,竟是有意让她与祝英台结为好姐妹,将来在书院里能互相扶持,孟芳夏心中自然是不愿答应此事的,所以她一边听着孔夫人如何费尽心思地为祝英台说好话,又一边在心里想着要用什么合理的理由拒绝孔夫人的提议。   因为孟芳夏向来就极为信奉‘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条至理名言的,所以对她而言,本来的祝英台就是个不打算深入结交往来的人物,如今更是千万个不愿意。   原因嘛,也不说别的事,单指关于这沈预与他家小厮的关系,在敷文书院里,只要有耳朵听、有眼睛看的人都知道有多么不寻常,她却私下去接触墨儿,还想与墨儿做朋友,沈预是个偏私的家伙,他怎么能忍受得了?况且,就算人家真是个姑娘家好了,那也跟妳没关系呀!妳顶着一个男子的身份去接近人家做什么呢?这么莽撞的举止,任谁见了都会非议几句,若是真传出什么话来,可不是一句主仆关系就能了事的,祝英台这种不管不顾的作为,不止会得罪人家的正经主子,也容易让她自己背上行为不端的罪名,简直就是自讨苦吃的举动,因此孟芳夏除了在心里佩服祝英台那份大无谓的勇气之外,却是更升不起半点与她结交的心思。   孔夫人虽然极有心想让孟芳夏和祝英台成为朋友,但是孔玉显然不这么想的,所以孔夫人才说几句而已,她就又开始落井下石了。   “她根本就是眼睛有毛病!墨儿的样子任谁看见也知道是个少年,虽然外貌偏向阴柔些,却不表示他身为男子该有的地方就少了。”孔玉的语气中满是鄙薄之意,似乎对祝英台很是不待见。   “呃…。”孟芳夏愣愣地看着孔玉,貌似无辜地眨眨眼,心道大姐,您说话别这么直白好吧?!我虽然听懂了却不知道该装不懂还是点头附和呢。   “玉儿!别在芳夏面前乱说,芳夏还小呢,哪里知道妳说的那些…唉!不要教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小心文才和雁南知道后跟妳翻脸。”孔夫人见孟芳夏一脸的茫然,连忙轻斥一声。   “噢!我忘了芳夏都还没成亲呢,一时口快!一时口快!”孔玉赶紧赔笑一声,紧紧闭上嘴巴。   孟芳夏仍是呆愣地盯着孔玉,为什么她觉得孔玉在她面前的表现和马文才说的不一样?马文才不是说孔玉从小深受山长教导,是个才女吗?又是一个孩子的娘亲,言行举止该是极为稳重的,没想到原来私底下也这么…活泼?!   “芳夏别叫她吓到了,玉儿也只有在我面前才这么没分寸,不过今日敢在妳面前露出真性情,可见得是把妳当自己人看待了。”孔夫人见孟芳夏迟迟不能回神,便又笑着解释道。   “那敢情好,要是每个人都一板一眼的样子,我才真怕我应付不来呢,只不过听玉姐姐的意思,妳好像很不喜欢祝小娘子?她曾得罪过妳吗?”孟芳夏毫不介意地摇摇头,然后好奇地笑问一句。   “还不是季轩曾不小心在她面前夸了英台一句,这丫头心里就记挂到现在呢。”孔夫人没好气地瞥了孔玉一眼,却没有替孔玉隐瞒的意思。   “这有什么不对?!我想换做谁都不愿意听到自己的郎君说别的女子比自己好。”孔玉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就算是这样吧,英台也是无辜的,妳又这样对她落井下口?见到她闯祸了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孔夫人又略带不满地说道。   “我是不该幸灾乐祸,可是娘也不该拖芳夏下水啊,谁知道那个祝英台以后还会不会闯什么祸?就没见过哪家小娘子像她这样胆大妄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的人,都能硬缠着人家说要做朋友,反而身边真正该结交的人却连一眼都看不上。”孔玉忍不住又鄙夷地嘲讽一句。   孟芳夏像是没有听懂孔玉的话,满头雾水地转头看向孔夫人,似乎在询问孔玉的话是不是有其他意思呢?   “唉!其实哪!要不是我和祝夫人相熟许久,又知道她嫁到祝家庄这么多年只得了英台一个女儿,我也不想多事啊!当初英台来到书院求学的时候,刚开始我以为是巧合,郎君却说上虞祝家庄只有那一处,同个庄子的人绝没人敢和本家娘子同名同姓的,我还写信去细问一番,前两日接到祝夫人的回信,她确认了英台的身份,还托我好好照顾她的女儿,那时候我就琢磨着要不要替妳俩牵线认识一下,没想到还来不及说呢,便出了这件事…。”孔夫人脸上有些涩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哼!娘亲一知道那位祝小娘子是因为没有能谈心的闺中好友,才会惹上这场祸事,立刻顺口答应要出面请我爹安抚沈预,向沈预说明她没有别的心思,又还说起可以帮她介绍一位朋友,可惜人家不识好歹,当下就拒绝娘亲的好意。”孔玉插嘴说道。   “那是因为妳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她以为娘说的是妳,怕将来和妳处不来,自然会想着拒绝了娘的好意,再说人家也没明着说不愿意,不是?芳夏,我和妳之间总是比较熟络一些,所以没得到妳同意之前,我也不好向英台说起妳女儿家的身份,不过若是妳不介意的话,我找一日私下同她说说就成了,我想啊,妳们俩住在隔壁而已,平日说说话什么的也方便,妳们彼此互相照料,又能多一个切磋学问或说些女儿家秘密的去处,岂不是两全其美?”孔夫人连忙替祝英台解释一番,希望孟芳夏允诺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夫人,实话跟您说吧,其实芳夏并不想结识祝小娘子这个朋友,您也是知道芳夏就是个懒惰脾性,却听小秋说过祝小娘子是个极为勤奋读书的人,她上午到讲堂听课,下午便和梁山伯促膝畅谈、钻研学问,可谓日复一日的风雨无阻,这样的她又怎么愿意和芳夏如此不思进取的人做朋友?且方才听您说起墨儿的事,似乎也是因为墨儿身上有值得叫她敬佩的地方,才会令她起了结交的心思,想来她对愿意往来的朋友也是有自己的一番思量,我们两人不过一墙之隔,若她有心与芳夏做朋友,又怎么会迟迟不肯来结识一二呢?”孟芳夏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拒绝孔夫人的提议,不过在语气上仍不忘尽力地委婉几分。   “对呀!娘,如果她真的有心,哪里能看不出芳夏是个女子?可见真是对芳夏看不上眼了。”孔玉听到孟芳夏的话,顿时双眼发亮,连连点头附和道。   “唉!这话听起来倒也是合情合理,看起来却是我强求了,算了,那就顺其自然吧,只要她别再做什么出人意料的事,平平安安过完这三年在书院的日子,早点回祝家庄去孝顺爹娘,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多管她什么。”孔夫人有些失望地叹一口气。   “夫人也无须多想,芳夏以为祝小娘子是个有福之人,自是遇事皆能逢凶化吉,您瞧这次不是亏得有您帮了她一把?那沈预虽不是挺好相处的人,却亦非那等无理取闹之辈,只要她日后小心谨慎,说不定日子一久,沈预便会忘记这件事。”孟芳夏见孔夫人仍是难掩忧心忡忡的神色,只好又费心地劝解一番。   孔玉本不喜欢祝英台,只是见母亲心里放不下,她也不好再多嘴恼人厌,便和孟芳夏一道劝了几句,随后,孟芳夏见时间已然不早,就开口向孔夫人母女再次谢了她们请她来此用膳,又说天色不早,她也该早些回去才好,孔夫人这才收拾情绪,还让孔玉送孟芳夏一程。   孔玉一直陪着孟芳夏走到小路上,才开口说道:“妳会不会觉得我对祝英台的态度太过偏激了?”   “玉姐姐这话怎么说?”孟芳夏停下来,侧过头看向孔玉,疑惑地问道。   “我也是独生女,从我知事开始就是在书院生活,爹爹与娘亲平日再无闲暇,亦总不忘教导我一些做人处事之道,所以这男女之别,我还是知晓的,郎君是爹爹早年所收的学生,但妳恐怕不知道,在我们尚未议亲前,即使明知道彼此就在不远处,我们也不曾做出什么踰矩之事。”孔玉坦然地说道。   “这…与祝英台有什么关系?”孟芳夏心里一跳,她的情况和祝英台难道不算是一样的吗?为什么孔玉仅针对祝英台一人?   “妳忘了吗?!如今她可是和梁山伯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来日若传出什么风声,她自己没了名声不打紧,书院的名声还要不要啊?这个书院是我爹爹多年的心血,他也曾说过将来书院说不定能让郎君接手,我可不想郎君接到手的是一个声名狼籍的敷文书院。”孔玉越说越愤慨,若不是还有点理智,只怕早就嚷得满山回声了。   孟芳夏虽然早有预料孔玉不喜欢祝英台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祝英台的举止有太多不合宜,又想到自己和马文才之前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不也如此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虽知两人的关系,心里却还是不免生出几分心虚,她忐忑不安地说道:“话虽如此…不过这种情形也非独她一人哪,祝英台敢这么做,自然知晓如何自保,况且现今民风亦不算保守,那些追求自由,崇尚真爱的小娘子作风有多开放,咱们虽不在城中却也曾耳闻过的,祝英台与梁山伯两人一路相伴而行,必定早有一份情谊,妳我本就置身事外,又何苦枉做小人?”   “就算那祝英台对梁山伯有些小心思,心甘情愿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与妳和文才可是不一样的呢?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男女共处一室的时间越久,越不能说服旁人相信他们之间是清白的。”孔玉满脸严肃,义正词严地说道。   “唔…为什么不能??我和马大哥…呃~”孟芳夏本来很想理直气壮地说她和马文才之间就很清白…不过想到马文才最近的举动,她越说就越觉得心虚,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妳该不会想说你们两个什么事都没有做过吧?说实话,我也是不信的。”孔玉狐疑地转头看向孟芳夏,又毫不客气地堵住孟芳夏没来得及出口的话。   “玉姐,芳儿,妳们怎么站在这里说话呢?也不怕着凉了。”马文才隐隐有些急切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小路的另一处。   “你回来啦,我也正好要回去,玉姐姐,我们改天再找时间聊聊吧,这天气果真有些冷了,看样子好像是要起风的样子,妳也快些回去,免得着凉了。”孟芳夏看着马文才向她走过来,暗暗松口气,她还真怕与孔玉在刚才的话题上继续纠下去,当下忍不住露出甜美的笑容,又转头有些抱歉地对孔玉说道。   “好啊!妳要是真不想听我爹和郎君他们讲那些枯燥无味的课,便过来同我娘亲和我一起学些其他的也不错,哎!既然文才都特地来接妳回去了,你们就先走吧,不必理会我。”孔玉也识趣地打住那个话题,只不过眼带瞹眛地打量两个人几眼后,才洒脱地挥挥手,让马文才带孟芳夏回去。   “那我就先带芳儿回斋舍,不再特地过去打扰恩师和师母的休息,还请玉姐代文才问候他们一声。”马文才拉住孟芳夏的手,又对孔玉微微点了头,请她代为向孔慕夫妇问安,便带着孟芳夏转身离开了。   孔玉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只见孟芳夏兴高采烈地抬头和马文才说话,又见马文才也是一脸竉溺地拉着她的手,心中竟不由得感到几分欣羡,心想,马文才还真是宠爱自家娘子呢。   一路上,马文才只是随口问了孟芳夏几句关于早上听课的情况,直到两人回到房里后,他才问道:“夫人今日怎会想要请妳去吃饭?”   “还不是为了隔壁那位,山长夫人希望我和她能结成姐妹,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山长夫人和祝家夫人以前是好姐妹。”孟芳夏看了看梁祝两人住的那个方向,似乎带着一丝委屈的意味,向马文才说道。   “妳拒绝了没有?要是真的不愿意,不必勉强自己,夫人一向明理,不会因此为难妳的。”马文才自然也知道孟芳夏和祝英台有那么点水火不容的倾向,故而担心她因为不好意思拒绝而委屈自己。   “自然是拒绝啦,我才不会拿这种事来委屈自己呢,而且玉姐姐也是站在我这头替我说话的。”孟芳夏笑瞇瞇地点头回道。   “沈预已经同我解释过,他对祝英台如此不满的原因,不单是因为她与墨儿搭讪一事,而是因为她告诉墨儿不能与妳往来,说妳不是什么好人,墨儿若和妳在一起肯定会吃亏,原本她若仅仅和墨儿说几句话,沈预气一气也就过了,然而他们将妳当成朋友,墨儿便气愤不已地把那些话向沈预转述一遍,沈预听见她竟敢如此质疑妳的品性,才会更加愤怒,还说她是五十步笑百步,自己也好不到哪去。”马文才今日下午在山下遇到沈预主仆,特地拦住两人,关切地问了那日的情况,才有这段转述。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几时遇见他的?早上我在讲堂见到他时,还不敢跟他说话呢,怕一个不小心又让他更生气了,而且他也没跟我说这些事。”孟芳夏有些不悦地嘟着嘴,心想,这沈预真是大小眼呢,为什么只跟马文才提这些事,却不直接找她说?   “刚刚要回来时在山下遇见的,便顺口问了几句,墨儿还说妳这几日没去找他们也是好的,省得惹出更多闲话,那日祝英台说的事,未必没有其他人听见,他就怕妳万一气呼呼地去找谁对质,岂不是更难说明了?于是才不想让妳知道。”马文才看出孟芳夏眼中的不满,便又笑着解释一番。   “可是他却告诉你了!这还算哪门子朋友呀?”孟芳夏的小嘴翘得更高了,她气愤地反驳道。   “沈预明知妳是女子,又怎能主动来找妳说话?就算在这里的学生不知道,却不表示他能任性胡为。”马文才好笑地捏住孟芳夏微微鼓起的脸颊。   “那你有没有问问墨儿,为什么祝英台想和她做朋友呀?”孟芳夏没好气地拍掉马文才的手,然后又问道。   “这倒没有,想来墨儿自己也不清楚才是。”马文才摇摇头,他并没有兴趣打听这等细节,况且墨儿也未必就知道原因。   然而孟芳夏却非常有兴趣知道究竟祝英台是以什么为准则来断定墨儿的性别?她可是极想以此为戒,好教自己以后别看人看走眼了呀~那很丢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墨儿刚从山下替沈预买了糕点回来,一进书院大门就看到孟芳夏笑逐颜开地向他跑过来。   “墨儿!墨儿!我总算遇到你啦,想找到你还真不容易,沈预如今心情可好?他应该没那么生气了吧?”孟芳夏眨着充满八卦意味的眼眸,向墨儿打听起沈预的情况。   “妳好意思在背后取笑我家公子?就不怕他知道后又要气恼妳不知好歹?而且我以为马公子已经跟妳说了事情经过,妳该远着我们才是,怎么还敢来拦着我说话?”墨儿竟不以为意地笑着回话。   “人正影不斜,我怕什么?!难道你和沈预也怕人家说闲话不成?”孟芳夏毫不在乎地蹶着嘴巴,说道。   “妳毕竟与旁人不同,就算马公子不在意,妳也不能不替他着想一二。”墨儿无奈地看着孟芳夏,敢情这小娘子不知道女人家的闺誉有损,对未来夫家也会有影响吗?   “哦…可是我想知道为什么祝英台突然想和你做朋友呢?那天山长夫人找我去说了几句话,你可知道祝英台的身份?”孟芳夏有些迟疑地盯着墨儿,心想墨儿他们知道祝英台也是女子吗?   “原先是不知道,后来虽然知晓,不过公子可不会因此就对她不反感了。”墨儿露出浅浅地笑容,坦然地应道。   “是嘛?墨儿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可是沈预还敢让你接近我?不怕我会拐走你?”孟芳夏有些好奇呢,为什么沈预能接受她和墨儿做朋友?   “因为妳很单纯…也很可爱,而且我的容貌在妳面前似乎毫无用武之地,所以沈预很放心,他相信妳不会想要拐走我。”墨儿忍不住掩嘴一笑,诚实地回道。   “呃?原来如此啊?不过谁说墨儿的脸蛋对我没用的?我只是喜欢纯欣赏而已,又不像其他人,喜欢的就一定占为己有。”孟芳夏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接着又澄清道。   “我想也是这么回事,所以我才会喜欢和孟小公子在一起说话。”墨儿亦是同意地附和道。   “孟方!妳跑来这里做什么?”沈预的声音无预警地在不远处响起,把孟芳夏给吓了一跳。   孟芳夏赶忙跑到沈预面前,大言不惭地说道:“来看看我们沈大公子有没有不小心气坏了身子呀!”   “马文才不在?”沈预很是肯定地说道。   “咦?你怎么知道?你们又在哪里遇上啦?”孟芳夏依旧厚着脸皮地站在那里,满脸笑容地盯着沈预脸上的表情。   “要是他在书院里,妳连由义斋的大门都进不来。”沈预鄙夷扫了孟芳夏一眼,很不客气地回道。   “……脚长在我身上,他能管我去哪里?”孟芳夏噎了一下,随即不示弱地辩驳道。   “哼!既然如此,怎么好些天都不敢出声,我还以为妳是怕被连累了。”沈预没好气地瞪了孟芳夏一眼,口是心非地说道。   “可不是怕被连累而是已经被连累了吧?你要是也因此怀疑我和墨儿之间有什么,那就是不信任墨儿的行为,难道你心里真的这么觉得吗?”孟芳夏不怀好意地挑挑眉毛,斜睨沈预一眼。   “当然没有!妳别想来挑拨离间,简直愧对我对妳的信任。”沈预气愤地反驳道。   “好了,你们两个别一见面就斗嘴,行不行?”墨儿扶额叹道。   “谁要和他(她)吵呀?!”沈预与孟芳夏同声回道。   “唉~。”墨儿又重重地叹一口气。   “不跟你说了啦,我只是来问问墨儿知不知道为什么祝英台突然注意到你,还当你是女人?!”孟芳夏没好气地摆摆手,然后转头看向墨儿。   “我怎么知道?我从来没和她接触过,不过有次不小心在廊下撞了她一下,结果便遇上这种事,我心里也觉得莫名其妙。”墨儿亦是不解地说道。   “哦…所以你也不知道原因了?”孟芳夏有些失望地道。   墨儿歉然地对孟芳夏点点头,沈预看孟芳夏居然还想着打听祝英台这么做的原因,心底微微不快,便说道:“管她是什么原因,总之,我很不喜欢她随意评论别人的品德,更不喜欢她强迫别人顺从她心意的作法,哼!她以为这是她家?”沈预这话说的与某人曾经说过的话一样,只是孟芳夏并不知道那一段事情。   孟芳夏见当真是问不出原因,只好垂头丧气地转身准备回去,不过临走前却又想到似地回头说道:“啊!对了,那日山长夫人说祝英台之所以那么锲而不舍的原因是因为她以为墨儿和她一样是女子,还问我要不要她出面撮合我和祝英台两个当好朋友,不过我拒绝了。”   “我?我哪里像个女子了?”墨儿愕然地指了指自己,问道。   “不是吧?!连妳这个不长眼的都能分得出谁是男谁是女了,她竟然会分不出来?我看她平日一副自视甚高的模样,除了同住的梁山伯之外,书院里的人就没一个能入她的眼,没想到原来是眼睛不好惹的祸?”沈预嗤笑一声,极为不屑地说道。   “我以为你早知道为什么了?你不是还笑人家那个啥的吗?”孟芳夏无力地抽搐一下嘴角,她才不信沈预的思想有多么纯洁,自己还不是在马文才面前暗示了祝英台和某人不清不楚的。   “我可不会把这种话拿出去乱说,告诉你们也是知道你们不是碎嘴的人。”沈预淡定地回了一句,还一副我很相信你们夫妻俩平日为人的模样。   孟芳夏对此不予置评,她的品德良好这种事就没必要拿出来炫耀了,反正她不爱管别人的闲事的确是事实,至于祝英台要如何自毁前程也是她自己的事情,要知道传说之所以美丽动人,完全是因为它忽略了所有那里时代应当存在的道德标准,所以祝英台最后才会变成蝴蝶,而不是浸猪笼。   中秋过后,书院内的学生们开始潜心温习,准备九月的秋试,而马文才在这天自县城回来后,告诉了孟芳夏一个令她惊惧不已的消息。   “你说真的吗?!我哥哥下个月要来余杭!他不是整天忙着公事吗?怎么会想来这里呢?”孟芳夏仓皇无措地在那里转来转去,想到面对孟雁南后可能发生的情况,她只觉得心乱如麻。   “公子不希望大公子来吗?可是妳都出来大半年了,老爷夫人肯定担心妳的,大公子自然会找机会来看看妳呀。”小秋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以为大公子向来心疼小娘子,怎么可能放任她一个人在外,却不闻不问的。   “可是上次孟安不是才来看过吗?我好不好,他回去难道不会说?”孟芳夏烦闷地跺着脚,说道。   “安小哥上次来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啦,主子们放心不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况且公子在这里又不是事事顺心,如果大公子能留一段时日就更好了。”小秋不明究理,还想着孟雁南会不会在这里待一阵子才离开。   “小秋!哎!马大哥~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想法子别让我大哥这么快就想到来看我吗?这还不到半年呢,而且…而且…。”孟芳夏想着她还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瞒过那个哥哥呢。   “芳儿,那是妳的亲哥哥,妳为什么不愿意见他?妳在担心什么吗?”马文才也知道孟芳夏不可能永远不回孟家,与其一直逃避,还不如趁早面对,再说,他不以为孟芳夏的担忧有什么必要,既然她能知道一些往事,那么孟芳夏就是孟芳夏,谁也无法证明她不是,毕竟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自己对过去的事都永远铭记在心。   “我、我没有…我是怕万一他知道我在这里没好好照顾自己,会不肯我继续留下来嘛。”孟芳夏突然顿悟,只有她知道自己不是原来的人呀!小秋不知道,马文才更不知道,那她若一直不见孟家的人,他们自然要起疑的,怎么办呢?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孟雁南也未必对妹妹的事一清二楚。   “不是还有我?何况…妳若还想在外头多玩耍些日子,也不必非要留在书院,我可以说服妳哥哥让妳在余杭多住几个月,或者…等回鄞县之后,我们再找机会去其他地方游玩。”马文才温和地劝说着孟芳夏,稳住她的情绪,免得到时因为慌乱反而露出马脚。   “你愿意带我去别的地方玩?唔…听起来好像不错,可是…算了,我也不是真的想到处乱跑,就是…唉~。”孟芳夏才不会想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去外地旅行呢,她也想不到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妳都已经离开家门很久了,如今是谁或不是谁,只有在妳眼前的这几人能证明,别人说的都不足以为信,妳可明白?”马文才弯着身子,认真地盯住孟芳夏的双眼,缓缓地开口说道。   “啊?!你怎么会?!”孟芳夏惊讶地整个人往后弹出一尺之远,一股凉意从脚底渐渐往上升,难道马文才已经知道她不是原来的‘她’?!他都知道了吗?!怎么可能呢?   “马公子在说什么呀?什么是谁不是谁的?公子就是公子啊,小秋可不会认错人的。”小秋不解地看了看马文才,又看了看孟芳夏,她不记得小娘子有换人啊,为什么姑爷的话听起来这么奇怪?   “正是如此,小秋刚才已经说了她不会认错自己的主子,何况妳们一直都没有分开过,妳又何须担心?嗯?”马文才笑瞇瞇地伸手拉住孟芳夏的手,顺势将她整个人拉回到身边,语气柔得叫人彷佛要沈溺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某柔以为自己的思路与码字的双手永远不在同一条路上,明明想了很多可以写的情节,偏偏坐到计算机前之后,就啥都忘了~忘了~忘了~。   别怪某柔不小心把祝小娘子抹黑了一…点点,毕竟人家只有化蝶那段还不错而已,但基本上许多方方面面和足以号称‘东晋双姝’相比,实在差距甚多,至少谢灵蕴和张彤云两位小娘子据说在谨守妇道方面仍是非常符合当时的标准。   当然啦,咱们基于那个年代是个需要心灵安慰的年代,这些事就暂且略过了。 ☆、第二十七章   马山见孟芳夏的眉头依旧深锁,随即福至心灵地说了一番让孟芳夏足以说服自己,甚至将来说服孟雁南的理由,只听他说道:“哎呀!我在想孟小公子可能是上次生病的时间长了点,好不容易痊愈之后,结果脑子就显得有些不灵光,有些事记得不清了,因此才担心孟大公子会认不出自己的妹妹,误以为孟小公子是别人假扮的吧?不过小的也不觉得孟小公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该不会是您太久没见到孟大公子,所以感觉变得生疏了?”   “很有可能唷!之前公子总是一睡就好多天,说不定真的就变笨了呢,不过再怎么样变,都还是小秋的公子啊。”小秋立刻跟着附和一句,竟也不觉得马山的话有什么不对。   “看吧!这样一来,确实没什么事好担心的,再说感情再好的两个人距离几个月不曾见面,感觉有些淡薄亦是理所当然,往昔我也曾听雁南提过,你们兄妹自他出外求学之后便没有太多的时间能够相聚一处,他哪里会计较这么许多琐碎之事?”马文才暗暗用眼神赞许了马山一番后,又对孟芳夏说道。   “好像…也是如此,唉~也许我现在的心情真的像马山说的那样,因为太久没见到我哥哥,所以感觉有些陌生,就忍不住自己紧张起来。”孟芳夏也不好说对或错,只好顺着他们的意思点头应和。   只是当天夜里,孟芳夏整个人缩在棉被里的时候,怎么也生不出半点睡意,她满脑子都在纠结着马文才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或者对她起了疑心?马文才说的那几句话看似没有意义,但又彷佛在传达什么讯息,孟芳夏虽说在那时被他们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弄得昏头转向,好似什么疑难杂症都不存在般,这时候却偏偏清醒万分,如何都不能安心地面对孟雁南将要来到的事实。   突然一双大手拦过孟芳夏的腰身,仅一晃神的功夫,孟芳夏就感觉身后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她整个人被锁在某人的怀里,耳际忽地又有一阵撩人的热风吹过。   “都已经丑时了,为什么还不睡?”马文才原也没发现孟芳夏一夜未眠,只是方才忽然因为不安而扭动身躯的孟芳夏在不经意间将他惊醒,一睁开眼只看到一直起伏不止的被面,他眉头微蹙,随即把人捞进自己的被子里,不悦地质问道。   “我…睡不着!下午睡过头了,所以睡不着。”孟芳夏眨了眨双眼,又缩了缩脖子,极勉强地随便编一个理由,想蒙混过去。   “嗯?”马文才当然不信这个明显胡扯出来的理由,他面无表情地盯住孟芳夏的脸。   孟芳夏心里对马文才本就已经生出些许惊疑,此时见他不发一语地看着自己,脸上也渐渐浮出几分通红之色,显是恼羞成怒了,她气结地想瞪向马文才,可惜因为是背对着马文才,也只能自己气鼓鼓地冒出几丝怨愤。   须臾,马文才竟是忍不住先轻笑一声,把孟芳夏转过来面向着他,低头蹭了蹭孟芳夏的鼻头,说道:“气什么?大半夜不睡觉的人可不是我,妳心里有事?还是在担心要见到妳哥哥的事?”   孟芳夏就算知道马文才的话没错,却也不敢开口承认,仅是敛下眼帘,默默地盯着马文才胸前某个点,久久未曾移动半分。   “凡事不是有我嘛?我说过…我会是这世上唯一不会害妳的人,芳儿,这句不管在任何情况都绝不改变,妳也别总爱胡思乱想,兴许事情没有妳以为的那么坏。”马文才轻轻抬起孟芳夏的头,看见她眼中拚命想要藏住的恐惧不安,无奈地轻叹一声。   “你…那时候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什么事?”孟芳夏紧咬住唇瓣,浑身僵直又忍不住微微颤抖,就是没有勇气问马文才是不是已经发现她的秘密?是不是打算当着孟雁南的面拆穿她呢?   马文才没有给她正面的答案,仅是俯首贴近她的脸,尔后轻轻移上她的柔唇,细细浅浅的触碰几下后,复又加上几分力道在她的嘴上吸吮着,孟芳夏愣怔半晌后,竟也不由自主地回应了马文才的亲吻,两人的唇一会儿紧贴不离,一会儿又略分开一丝空间,直到孟芳夏有些喘不气来,小嘴禁不住微微开启,想要逃离却仍被对方柔软的舌尖紧追不弃,一个不防便直直探进她的嘴里,接着只见两舌不停地上演追逐之戏,万分浓郁的情意,越发令人缱绻难舍。   马文才越是多尝一分佳人口中的芳津,手下的力道便也随之添增一分,紧紧把那娇柔的身躯贴住他逐渐滚烫的身体,他浑身叫喊着想要聆听佳人在他身下婉转娇啼的声调是不是如他所猜测的那般动人,可惜当前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做。   许久,马文才才有些不舍地放开孟芳夏的唇瓣,只是禁锢着她纤细腰身的双手依旧不动半分,他盯着孟芳夏犹带几分迷蒙的眼眸,伸手轻轻抚过那残留水泽的红唇,柔声说道:“我知道自己放在心尖上的是哪个人,虽然和她有些不一样,但妳就是孟芳夏,这一点丝毫不必怀疑,即使将来有一天…我也能认出妳来,就算…哪怕是寻遍天涯海角,我都一定会找到妳…。”   “马文才…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和她不一样的?还有…你不害怕吗?”孟芳夏的双眸剎那间浮上一层水光,她怔忡不安地看着马文才,她明白马文才说这句话的意思,他真的看出了她不是原来的孟芳夏,却还是愿意选择她,可是她该怎么说呢?说就算有那么一天,即便到了天涯海角,他也是找不着她的。   “打从知道妳竟然不记得我也不记得我们已经订亲的时候,我便曾经怀疑过孟芳夏被人调包,但却想不明白是谁会费这么大功夫去害一个弱女子,后来发现妳还知道一些过去的事,而我让马山问过小秋,小秋很肯定地说她不曾跟妳提过孟家的一切,最后我只能往那些旁门左边去想了,结果也是妳自己告诉了我真正的答案。”马文才极为坦诚地解释他原先不过想探探孟芳夏的真假,没曾想一试就试出答案了。   “所以你一定在心里狂笑吧?竟然是因为我自己心虚才露出马脚,我果然很没用…。”孟芳夏思来想去,发现也是如此,若不是她自己心虚,又怎么会因为马文才的一两句话就觉得忐忑不安呢?结果本来只有三分猜测就变成九分猜测,甚至十分肯定了。   “怎么会?我倒是很庆幸…芳儿如此善良单纯,又怎么会是那种惯于害人性命的邪魔鬼祟呢?恐怕是天下不小心掉下来的迷糊小仙女吧?”马文才故意取笑一句,想让孟芳夏放松心情。   “才不是呢!我、我还真就是个孤魂而已…万一孟雁南发现妹妹不在的话,他会怎么想呢?又会怎么做?万一…说不定我就不能留在这里了。”孟芳夏胆战心惊地咬住紧握的拳头,眼中满是散不去的畏惧。   “不怕的,毕竟还不到那个时候呢,就算他不认妳,有我在,他也伤不了妳的。”马文才将孟芳夏的头压向自己的胸膛,温柔且坚定地说道。   孟芳夏的泪顿时悄悄地滑落,一滴滴散落在两人的衣襟上,这种天塌下来总有人顶着的感觉…真是好的叫人不能以言语形容,也让她生出几分勇气去面对孟雁南的到来。   将近秋试之前的时候,孟雁南果然来到余杭,他未曾入住客栈,直接就住进了马家别院,休息一日后,便来到书院,他先去向孔慕问安并相谈片刻后,才来斋舍找孟芳夏与马文才。   随孟雁南同来的小厮孟平先一步来向马文才和孟芳夏见礼后,方与两人禀报孟雁南在孔慕处的事,并让他们稍后一同下山叙旧。   孟芳夏的心从看到孟平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跳个没停,她努力保持表面上的平静,手心里却已经冒出不少汗水,直到孟雁南从孔慕那里过来,并且已经站在她面前时,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方式去迎接这个哥哥。   “妞儿可是傻住了?见到哥哥高兴到不晓得怎么反应才好吗?”孟雁南看到妹妹僵直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便笑着问道。   “呃…是啊!那个…马大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上次孟安来时,跟我说起嫂嫂已经有小侄子的事,以为哥哥肯定不好在此时离家远行,没想到您真的来了。”孟芳夏有些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容,只是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我们先下山去别院再聊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马文才想是希望多给孟芳夏一些缓和的时间,便不管孟雁南的脸色会不会很难看,径自地插话进来,建议他们先移驾到马家别院去。   孟雁南听到马文才的话,果然有些不虞地微皱眉头,却见孟芳夏也连连地点头附和,便只好同意先离开书院下山,并自己先一步转身走出去。   孟芳夏看到孟雁南没有反驳,当下略松一口气,她抬头瞟向马文才一眼,想寻求一丝鼓励,马文才亦不负她所望的立刻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只,不过这番情景落在孟雁南的眼中,他可一点也不觉得欣慰,毕竟自己的妹妹都快被人抢走了,即便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好友,他心中仍然不会觉得愉快。   “还不快走,杵在那里做什么?”孟雁南停在那里,沉着脸对孟芳夏喊道。   “哦!这就来了。”孟芳夏连忙收起笑容,对小秋招了招手,一起跟着孟雁南走出去。   马文才身为别院主人,自然也不会缺席,他理所当然要和他们一同下山,尽尽做主人的责任,几个人一路无话地来到马家别院,周嫂见他们一行人过来,立刻就准备了一桌酒菜,让几个人能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孟芳夏坐在那里努力想着原主以前与孟雁南相处的情况,却发现脑子始终全是一团乱,最后只能再次鼓起勇气,又问了先前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妳嫂嫂如今也不过几个月身孕,郎中说要到年后才是时候,我哪里就不能出门了?何况妳从年初离家至今都多久时间了?连一封家信都不曾写回去,娘亲已经问过几回了,还说真不该让妳出门呢,妳说我该不该来一趟?”孟雁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后,才勉为其难地开口解惑,然而孟雁南的语气看似温和,却隐约藏着几分责难,吓得孟芳夏差点瘫软无力。   “我第一次出门嘛,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事情?何况不是有马大哥陪着我?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孟芳夏扭捏不安地斜睨着马文才,许久后,才转头对孟雁南解释道。   “我倒觉得就是因为他在妳身边,才更叫我放心不下,刚刚恩师还跟我说妳在书院这段日子,也并非每个夫子的讲课都有去听讲,想来自从离开家门之后,妳的玩心竟是跟着变重了不少,与其在这里闲散度日,还不如早些回去做准备,反正早晚都要嫁人的,不是吗?”孟雁南瞇起眼狠狠瞪了马文才一眼,有些不满地说道。   “哥哥!我哪里是在荒度时日?山长大人也从没过说每堂课都一定要去听啊,我当然是挑我能听懂的课程去听啦,不然才真的叫浪费时间呢!”孟芳夏听到孟雁南说她若无心求学,还不如回家备嫁,便立刻着急地反驳道。   “可是在我看来就是如此,听说过两日便是书院秋试,我已经同恩师说好,若妳的成绩不能尽如人意,便要立刻随我回去鄞县,不能再留下来浪费无谓的时日。”孟雁南心里也挺懊悔让妹妹出来念书,瞧瞧她如今这般懒散的模样,哪里还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真是把心都给玩野了。   “我不要回去!哥哥若不信我真有认真读书,我便一定考好这次秋试,让哥哥相信的!”孟芳夏愤愤不平地瞪着孟雁南,她才不回去呢,一回去说不定就立刻被打包出嫁了,即使明知道她将来只能依靠马文才,也知道早一日嫁给马文才,她的秘密更不容易被揭穿,可她就是不想这么早嫁人哪~。   “雁南,她不想这么早回去,你还是不要逼她吧,反正也没人会介意这些事情。”马文才见孟芳夏的小嘴高高翘起,一脸不情愿的苦恼,虽然心里也觉得早日迎她过门才是正理,却仍然忍不住开口替她求情。   “你当然不会介意,说起来还是我孟家吃了亏呢,文才,咱们好歹也有几年的情份,你居然敢这么对她?莫不是想着妞儿心思单纯好欺负?”孟雁南听到马文才的话,又想到几个月前的那封信,顿时心情变得更差,他想着妹妹已经快被你吃干抹净,甚至搞不好早就是你的人了,你难道还好意思嫌弃她不成?我孟家的人,我孟雁南的妹妹就那么好欺负吗?!   “哥哥在说什么呀?!马大哥才没有欺负我,这段时间都是他在照顾我的。”孟芳夏再迟顿也觉得这几句话颇具深意,禁不住羞红了脸,同时还不忘为自己和马文才的清白辩驳。   “妳瞧瞧妳,都还没过门呢,心都已经向着夫家了?妳要真有心想留在这里继续求学,还不如多费些精神好好读书,文才,你不必参加书院秋试,自然该留在别院这里陪我叙旧一番,我们也好久没在一块儿聊聊,书院里有小秋照顾妞儿已经足够了。”孟雁南既已亲自来到这里,自然不可能还继续看着妹妹和一个男人同吃同睡,即使这个男人还是他的准妹夫,当下便要求马文才留在别院和他一起怀念以前求学的时光。   “这…。”马文才心里本是有些不愿,不过又想他若能在孟雁南身旁看着点,至少可以在孟雁南发现到孟芳夏有什么不对劲时,能够提早一步防备未然,便勉强点头同意了。   “哥哥莫不是怕到时马大哥为我捉刀考试,所以才故意把他留在这里吧?”孟芳夏狐疑地看了孟雁南一眼。   “妳要这么想也无所谓,反正他现在不能同妳回书院就是了。”孟雁南怎么可能说他是为妹妹的清白着想?要知道这种私事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若说出来反而更叫人误解,于是便顺了孟芳夏的话应和一句。   孟芳夏鄙夷地撇撇嘴角,她才不怕呢,她早就探听过这时候的考试,其实不过是写一篇策论而已,她前世几千字的论文都写过了,还怕那仅仅几百字的文章吗?虽说文言文和白话文难免有些差距,不过花些心思代换一下倒也不成问题。   稍晚,孟雁南冷眼示意马文才先行离开此地,让他和孟芳夏私下说几句话,马文才没有什么理由不让兄妹俩好好说话,于是只能以眼神安抚下坐立不安的孟芳夏,才不舍地离去。   “不必看了,文才还不至于连这点眼色都没有,倒是妳,是不是该跟我说说这半年来的事情?”孟雁南见妹妹一直盯着马文才的背影,满是坐立不安的模样,他心底不免存下一份疑惑,兄妹两人自小也还算亲近,即使近几年因他忙于外务,孟芳夏却依然敬爱着这个向来疼爱她的兄长,怎知半年不见,自己在她眼中反成凶神恶煞了?   “我哪有什么事好说的?不过就是一路跋山涉水的来到余杭读书,虽然平日偷懒了些,可也没闯过什么大祸,哥哥若不信妹妹的话,可以自己去问小秋嘛。”孟芳夏嘟着小嘴,满脸不虞地说道。   “马家刚送来大礼,我就出发前来余杭了,照爹娘的意思,既然文才与妳已相处数月且还同住一处,不若早日让他迎妳过门,否则万一将来传出什么闲言闲语,文才虽知妳品行如何,亦不在意这些是非,但别人却未必能知晓,亲家公又是贵为一郡太守,若因此叫人背后指责他治家不严、教子不力,到时妳在夫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妳说是吗?”孟雁南不明白为何孟芳夏宁可这样折腾着两人,也不愿干脆回家成亲,只好直言不讳地点出日后可能面对的难题。   “这…哥哥让我想想吧,你刚才已经同意让我先考完秋试的,能不能等那之后再说?也好叫我有考虑的时间。”孟芳夏无奈地叹一口气,好吧~虽然她的设想很美好,未来郎君很给力,却挡不住众口铄金、众怒难犯,她是怎么也不可能拖太久的,何况自己和马文才已经‘睡’在一起好几个月亦是事实。   孟芳夏虽然在这里生活没有多久时间,可是依着原主过去十多年都几乎生活在后宅,以及在余杭的大街上甚少见到什么闺阁女子外出行走的情况看来,东晋的风气开放也仅限于男子罢了,对于女子的三从四德依然是很注重的,所以对于丈夫人选,在早八百年前,她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如今只有早嫁和晚嫁两条路而已。   “咱们家该为妳准备的,爹娘已经都打点妥当,只有陪嫁丫鬟的人选这一项,娘说先问问妳的意思,妳房里原先两个大丫头秀秀和海琴也到了该配人的年纪,不过妳之前又曾向娘说要让秀秀同妳一起嫁去马家,因此还需要再寻三个丫鬟,小秋应当可以算上一个,剩下的两个人选,妳是打算买新的丫鬟进门教导呢?还是从府里的小丫鬟里挑选?”本来这陪嫁之事不该孟雁南管的,不过孟芳夏离家在外,总不能等到她回去后再匆促决定人选,若是挑到个居心叵测的丫头,岂非害了女儿后半辈子?于是孟母只好托儿子前来询问。   “我一定要带那么多丫鬟陪嫁?难道马家连个伺候主子的人都没有吗?”孟芳夏貌似单纯地问道。   “例来规矩如此,只是我也不好跟妳说缘由,等妳回家后,娘亲自然会告诉妳的。”孟雁南虽然知道那几个陪嫁丫鬟的作用,却也不好同孟芳夏明说。   “那就等我回去再谈吧,我倒不觉得这件事很是着紧,不过还请娘亲先挑出几个家里能力样貌都好的奴才,海琴伺候我也有些年了,我总不好亏待她。”孟芳夏心里琢磨着依旧那些穿越定律,海琴肯定是要做管事嬷嬷的,所以留下来倒也无所谓,可是秀秀的去留,她却与原先有不同的想法。   孟芳夏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这个秀秀颇能抓住原主的想法,而且样貌能力亦属上等,原主的身边一直都离不开秀秀,就连当初离家之时,秀秀也是一副放心不下,非要跟着出门不可的态势,偏偏等到预定出发的前几日,她却忽然生一场大病,原主急急地请了街上的郎中来看,竟说她是劳累过度所致,还说短时间内不宜远行,孟母想着女儿未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要独自在外读书,肯定不会事事顺当,若还让秀秀跟着一道出门,最后指不定还要做主子的去伺候下人呢!孟母自不愿见到这种事情发生,便临时改派了她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小秋陪她出门求学。   不过这一切在如今的孟芳夏看来,那个秀秀会那么‘凑巧’生病,恐怕是有意为之的,至于郎中会下那样的断语也不难猜想,或许还是被人用钱收买来的结果,毕竟孟家的下人平日若有什么病痛,都是找那个郎中看病,那郎中医术或许有的,但显然医德还有待商确。   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因为写着情节不够明确的文时,也不容易激起热情吗……,于是,说不定本文将是某柔众文文中最短的一篇?不过某柔明白那种所谓烂尾的怨念,某柔是好孩子,还是会努力把各主角的事情给交代完滴…嗯~包括出场不多的梁祝,某柔也会给个最后的结局,不会化蝶啦~某柔笔下的梁祝要是化成蝶,可不就辱没了美丽的蝴蝶?? ☆、第二十九章   孟芳夏回到书院之后,便又想到她原本是要跟小秋打听秀秀的事情,但因为一直没真正放在心上,便拖延至今未曾询问,趁着今日这件事情,她自然留下小秋询问一二。   “小秋,妳跟我说说,秀秀和海琴平日对妳们几个小丫头的态度如何?可会趁我不注意时欺负妳们?”孟芳夏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啊?!公子怎么会想到问这些?平日妳不是都不太管院子里的事情嘛?”小秋猛然吓了一跳,以往从不理俗务的小娘子怎么会突然想要问这些事?   “以前是因为有我娘在,妳们若做得不好,自然也有她帮着收拾或赏罚,但是等我出嫁后就不一样了,我总不能还什么事都不管不顾吧?”孟芳夏抬头轻轻地扫过小秋,然后说道。   “其实秀秀姐和海琴姐对我们都挺好的,不过海琴姐比较严肃一点,我们若犯了错,她总会说上几句,秀秀姐一直得公子的信任,妳的贴身事务都归她管,倒比较少理会我们做的杂务。”小秋很老实地回道。   “以往我在府里时,都是秀秀跟在我身边伺候着吧?连见到外人的时候也是如此吗?”孟芳夏又问道。   “是啊!公子只要出院门,身边带的都是秀秀姐,只偶尔才让海琴姐跟着,至于我和小红、小雪她们几个更是不用说了,平日哪个敢主动凑到主子面前?”小秋没听出孟芳夏话中的怪异,只是憨憨地笑了笑。   “那妳还能被我娘亲挑上来跟着我出门?总不会是去巴结我娘亲吧?”孟芳夏挑眉打量着小秋,狐疑地问道。   “才、才不是呢!小的是…是因为有一次独自搬了个大盆景去园子里,刚好被夫人看到…她以为我身子壮、力气够,跟着公子出门比较方便。”小秋微微红了脸,着急地摇手回道。   “哦…原来如此。”孟芳夏想了想,小秋确实是同龄女子中少有力气大的,要不然也不能轻巧地背着一个大竹篮,而且一路跟着她走到余杭来。   “小的若说几句实话,还请公子不要责怪小秋…。”小秋琢磨着这段时间和孟芳夏的相处不像她以前想的那样,便壮了几分胆子,说道。   “说吧!只要我觉得有理,自然就不会怪妳。”孟芳夏看小秋一脸忐忑的样子,想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大概和自己身边的人有关,而这恰恰也是她想知道的,自然就大度地允她直言。   “小的听胡嬷嬷说,公子打小时候最信任秀秀姐,不管什么事都要听过秀秀姐的建议才做,就连身为奶娘的她也要靠边站,以前公子年纪小,胡嬷嬷也不好一下子就断定秀秀不是好的,可是后来…马公子几次上咱们家拜访之后,她注意到秀秀每回看到马公子时,眼光特别明亮有神,甚至…充满爱慕之意呢。”小秋说到最后那句话时,怕是连自己也觉得羞怯,话说的特别小声。   “是吗?”孟芳夏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心里倒是颇有同感,她也是从记忆中发现秀秀常在原主耳边拚命地说马文才有多么的好、多么的出色,摆明是司马昭之心,只有原主那个傻子听不出真意,切!她的丈夫好不好还需要一个丫鬟来评判不成?   “就连我们几个…也常听到秀秀说起见到马公子之后的事,那时候见她偶尔会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还觉得不懂呢,直到来书院和马山熟络起来,又…才大概明白当时秀秀姐的心情。”耳尖通红的小秋真是实诚得可以,为了证明她说的话不假,连自己和马山的私事也给出卖了。   “妳和马山那点事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妳不用那么害羞吧?”孟芳夏的重点却放在小秋的后半句话,还不客气地打取小秋。   “公子!小秋没跟妳说笑,胡嬷嬷还说过呢,秀秀姐的为人太有心计,公子还答应让她和妳一起…将来妳肯定要吃亏的。”小秋娇嗔地跺着小脚。   “那是很久以前胡嬷嬷她自己猜测的啊,而且她大概也以为马大哥和其他男人没什么不同,那么现在呢?现在妳还认为马大哥会受她诱惑、被她影响吗?”孟芳夏却是不担心秀秀对她有什么威胁,一来马文才不重女色,二来她是主子,秀秀是丫鬟,一个丫鬟的命运如何,她还不至于掌握不了。   “现在当然不这么认为啦,可是小的怕公子回去之后,万一抵不住秀秀姐的几句话,仍然相信她会敬重妳帮助妳,依旧让她随妳陪嫁过去,那将来妳在马公子家的日子可就不安稳了呀。”小秋明白现在的孟芳夏有多不喜欢麻烦事,也知道秀秀若还做孟芳夏的陪嫁丫鬟,进了马家之后会有多少麻烦事发生。   “妳烦心的事倒挺多的?就不怕万一我觉得妳太忠心了,反而想要留妳下来替我绑住…。”孟芳夏没有急着安抚小秋的担忧,却反而故意问这么一句。   “公、公子?!若、若公子心里有这打算的话,小秋不敢说不…可是小秋不觉得公子是这样的人。”小秋的脸顿时一白,她紧紧握住小手,艰涩地表明自己的忠心后,却忽然觉得孟芳夏根本不可能会做这种事,于是又大胆地下了结论。   “噗哧!我知道妳是为我好,再说要真拆散妳的好姻缘,恐怕等我进马家之后,不必等自己人背叛出卖,就得先时时担心我的饭菜被人加料了。”孟芳夏好笑地捏住小秋的小脸,她记得马山的母亲是在马家掌厨房的管事嬷嬷,她才不想以后连吃顿饭都要担心被人下毒。   “公子!”小秋虽然对孟芳夏时不时的取笑已经提高不少免疫力,不过还是难免感到害羞。   “不过我现在很矛盾呢,若不让秀秀做陪嫁丫鬟,按她的心思,必定不会善罢罢休,虽然要惩治她不难,我也不怕所谓的名声,却担心万一央及性命之事,恐难收拾,若让她仍做陪嫁丫鬟怕还比较容易些,毕竟拿着胡萝卜吊驴子,她再不满也莫可奈何,妳说对吗?”孟芳夏倒是想把秀秀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然后慢慢地磨她的心志,反正哪~一个男人倘使想要一个女人,别人如何防备都无济于事。   “既然这样,那就让她跟着吧,公子放心!小秋一定会帮公子盯住她的。”小秋见孟芳夏这么说,竟是立刻就明白孟芳夏的意思,便拍着胸保证自己会帮公子一臂之力。   “好啦,好啦,这件事就说到这儿吧,我得多认真一点背书,哥哥可是已经放话了,要是这次秋试考不好,他就要带我回家啦,好不容易才出这么一趟门呢,这闲云野鹤的瘾也还没过足,我可不想就这么回去。”孟芳夏见状忍不住一笑,随即摆摆手,说道。   “那个…大公子不会为难马公子吧?小的今儿个见大公子的脸色一直很不好呢,还瞪了马公子好多次,以前他们很谈得来的,不然马公子也不会总是去咱们府上作客。”小秋听到孟芳夏这么说,又有些不安起来,这自孟雁南来到之后,她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几个人的互动,心里才不解为什么孟雁南会对马文才摆起了脸色。   “哥哥那是纯粹心里不平衡罢了,他素来心疼我,自然觉得看别人都不顺眼,何况看着马大哥更是如此,谁叫马大哥将来是我的郎君呢?”孟芳夏笑着替小秋解答了疑惑。   “哦~大公子是在吃马公子的醋?大公子还真是好玩,难得见他有这样的表现呢,果然兄妹就是兄妹,公子那么久没回家,大公子也没忘了妳。”小秋恍然地掩嘴笑道。   孟芳夏脸上带着笑,心里倒没小秋想得那么乐观,她不是原主,面对孟雁南时,难免有几分心虚,自然对一些事情的作法、想法也没法子有和原主相同的反应,但她又拿不准原主遇到相似的情况时会怎么做,只好一切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她心想万一被看穿就被看穿吧,左右她也已经找不到那个真正的孟芳夏来还给孟家了,管它孟家人会怎么想,又或者怎么看待她?她是或不是那个孟芳夏,都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过后的日子,除去身边少了马文山主仆的身影,孟芳夏仍和平日一样的作息,不过为了能更通顺地使用些之乎者也的句子,她倒是费不少心思去琢磨那些字词,亏得后世上国文课时,这些文言文的解义用法也没少听过,虽然仅是粗通,但几千年的文化累积成果,拿到一千五百年前来运用,那是绝对绰绰有余。   马文才被孟雁南绊住手脚,一会儿让他陪着去视察乡村民情,一会儿又说要去城里书坊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读物,折腾了几日下来,竟也没有机会溜回书院去看看孟芳夏的情况,只有孟雁南派孟平去送东西时,马山还能跟着去打听点情况,然后回来告诉马文才,让马文才心里也能安稳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孟雁南把马文才主仆的作为看在眼里,又问过孟平一些事情之后,心里才觉得顺气些,毕竟妹夫能把妹妹放在第一位,他身为哥哥的人自然也该为妹妹高兴几分才是。   秋试虽然侧重文章写作,不过其他才艺也不会因此落后,琴艺方面,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孟芳夏倒是庆幸自己已然不需要拿小蜜蜂出来吓人了,夫子看她的脸色也显得温和许多。   而射箭课程则是经过马文才的几番纠正监督后,目前也有十箭能中五箭的水平,当然这是在从正面看的情况之下,若是从侧面看的话,大概只能看到一箭是直的,其余的都是不上不下,只有箭头勉强咬住箭靶的状况,然而司徒夫子大约也知道了什么,如今倒是没怎么为难孟芳夏这点丢人现眼的射箭功夫。   半个月后,书院秋试结束,又过几日,考试成绩公布,孟芳夏居然得了个第五名,前面四名分别是王坦之、郗恢、梁山伯及沈预。   沈预没想到孟芳夏的成绩只比她略差一些,倒是有些讶异地来到孟芳夏的面前,摸着下巴细细地打量起孟芳夏。   “妳老实招来,那篇策论真是妳写的?”沈预想来想去,觉得这马文才与孟雁南双双捉刀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当年那两位也是稳坐书院的前三名,三年之中无一次例外过。   “自然是啦!要不还能是谁写的?咱们可是全坐在讲堂里一起磨墨落笔的,能骗得了人吗?”孟芳夏瞪大眼睛,理直气壮地回道。   “我不信!瞧妳平日瞎混的模样,怎么也不像能写出什么好文章的人,我看八成是马文才或者妳大哥替妳猜的题目吧?他们在书院读过几年,夫子们的脾气总是拿捏得比我们准。”沈预还是很怀疑地说道。   “那请问你这几日见过他们了吗?”孟芳夏手扠着腰,质问道。   “当然见过…他们的小厮,说不定是那两个小厮送来的小抄啊。”沈预自以为料想不差地回道。   “那你可以去找啊,要能找到才能说这些话,不然小心我哥哥打你唷!”孟芳夏生气地说道。   “果真不是?”沈预狐疑地看着孟芳夏。   “当然不是!”孟芳夏的两只眼睛瞪得快比牛铃还大了,但答案依旧一样。   “好吧!暂且信妳一回。”沈预抱持着好男不与女斗的想法,便决定勉为其难地相信孟芳夏一次。   “什么叫暂且相信?!信就信,不信就不信,这种事还能分时间长短的吗?”孟芳夏不依不挠地逼问道。   “好好好,我相信妳!这样总可以了吧?”沈预可不想再与孟芳夏争论下去,省得让人找他算账,便讨饶似地连声应道。   “哼!”孟芳夏还是觉得沈预在敷衍她,不过她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怕旁人闲话,当下也就放过了沈预。   不过孟芳夏放过沈预,却不表示旁人就愿意放过她,不少学生都强烈怀疑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孟芳夏根本没有能力写出什么文章,于是她能得到第五名的成绩,不若几种可能性,一是山长与众夫子循私放水,给孟芳夏不符实的分数,一是有人先猜中试题,还写出答案给孟芳夏背下来,而他们猜到的人跟沈预相同,不过少了孟雁南而已,所以孟芳夏的亲亲大哥就被孔慕请上山去问话了。   “这是孟方这次秋试的卷子,你先看看再说。”孔慕一见到孟雁南的第一件事是递出一张试卷给他过目。   孟雁南依言接过试卷,然而眉宇之间的纹路却随着他细读的同时也随之慢慢紧蹙,须臾,他一脸凝重地抬头看向孔慕。   “依学生所见…舍妹绝对写不出如此精辟的文章,恩师请学生过来,莫不是怀疑是学生和文才帮了她?”孟雁南很快就联想到孟平昨日回来后与他说起的琐事,随即问道。   “这篇文章内容倒也算对了试题的重点,为君者当以仁治天下,然天下非君王独有,实为百姓共有之,而为君之首要,乃在选贤与能,用人适性,方能图利于苍生。”孔慕缓缓地说出孟芳夏所写的那篇策论之精要。   “文章虽好…但她不过是一个小娘子,就算书读得再多,也无法在短时间就能对天下之势有如此深入的剖析,况且她又怎知…。”孟雁南心中恻然,如今国君形同傀儡,天下人却未必知晓,他还是因朝中有大伯在,才能略知一二,又觉得马文才或许也能知道朝中之事,但肯定不会告诉孟芳夏才是,但孟芳夏所写的文章,莫不暗示着君主实是无能,放任权臣当政之事。   “所以任凭那些学生怎么鼓噪,我都没敢把文章公诸众人面前,又怕真是你俩借着她的手想要宣泄什么不满,倘若流传出去,叫有心人利用去,岂不是害了她性命?”孔慕为难地说道。   “恩师既知如此,为何还将这篇文章评了高分?权做不知不是更为妥当?”孟雁南不解地问道。   “我一开始也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这篇文章写的甚得我心,不过等我再细读之后才发现内容着实有些不妥,但是却已成了骑虎难下之势。”孔慕似是无力地叹了一声。   “这事不如待学生与文才商议过后再说吧,还请恩师暂且先别告诉舍妹,省得她不明缘由,徒增心中不安。”孟雁南心里是想着得先问问这些内容是不是马文才向孟芳夏提起过,然后再研拟一下该怎么解决比较妥善。   “若真是没有其他方法,不如让孟方再写一次也好,只要叫她避开这些不适宜的地方便无妨。”孔慕也想道,若这篇文章当真没有任何人提点过孟芳夏,想来让她再写出一篇文章应不是什么难事。   “学生明白了,那么学生就先下山去和文才讨论一番,明日再过来与恩师禀报结果。”孟雁南恭敬地向孔慕行礼之后,带着孟芳夏的那份试卷又悄悄地离开书院。   马文才看着孟雁南带回来的试卷,却已心如明镜,这般大胆的想法自然不是孟芳夏能有的,但若是‘她’所写的,她又未必无此能力…只是自己从未与她谈过那些事情,一则深怕她胆小脆弱,万一受到惊吓,说不定会更加疏远自己,二则深知她不是那等企图心强烈、志向远高之人,如今看来…竟是自己小看她了吗?   “文才可有什么想法?我倒不知你连那等局势之见也会与妞儿闲聊?她这举一反三的本事亦是越发见长了。”孟雁南一边说着一边暗中打量马文才的脸色,见马文才的脸色也一如他在书院时的那般凝重,心下便有些疑惑,只是暂且不动声色罢了。   “我只是偶尔才和她说两句,不过见她没什么兴趣,以为她并不放在心上,哪知道这丫头什么都记在心里呢?”马文才收拾了情绪,状似无事地回道。   “哦?不过她这把大事往心里一搁却也搁出事情来了,我想估计是被我激到了,才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都写在文章里,恩师怕她惹出是非,让我想个法子把事情压下去,你以为呢?其实你我就算担下责任也没什么,如今这仕途之路并不是那么好走,几年不出仕亦无妨,这点小事等过个几年后,自然也就淡了。”孟雁南心里确实也生了退下仕途的心思,毕竟朝中被权臣把持,他们这些小角色要是一时站错队伍,便会一蹶不振,甚至惹祸上身,倒不如回家修身养性,当初谢安石不就是如此嘛?若非谢家现今已无重臣在朝,谢安石也不会重入仕途。   “这倒是个法子,不过这种事也不能瞒着芳儿,她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万一哪日又写出这样的文章,或者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岂不是成了你我之过?”马文才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句,却又想到孟芳夏这么大喇喇地写出这等文章,肯定不知道可能牵扯出的祸事,这次书院的夫子评出这样高的成绩,就怕那丫头会以为这么写并无大碍,因而失了戒心,将来恐容易遭人陷害。   “亏得你考虑周全,明早我们上山去同恩师说明解决的方法,顺便也和妞儿说清利害关系,让她以后行事小心一些,还有,过几日书院就放长假了,你们要不要与我一道回去?”孟雁南点头同意之后,便接着说道。   马文才也没敢直说愿意与否,只道与孟芳夏谈过后再决定,然而,当孟芳夏在听到他们两人的这番提醒之后,却立刻拍板决定重写那篇策论,还与他们亲自去找了孔慕,当场请孔慕把那篇可能招祸的文章给烧毁,并同时写下一篇新的策论,照她的说法是,正因为咱们只是小角色,所以更要求得自身周全,反正写一篇文章也不是什么难事,还不如重新来过,一劳永逸。   当然,孟芳夏这重写的第二篇文章亦不逊色于原来那篇,于是孔慕就直接以这篇文章堵住书院中攸攸众学生之口,不过孟芳夏又因此歇了几分再留下来的念头,决定与孟雁南回鄞县…待嫁。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某柔对于很多文文在写到某一段情节时,总喜欢加上一段因为主角此时做了某件事、下了某种决定,以致于将来发生了另一个结果之类的话非常腻味…。   在某柔想来,这种类似于预告的话语是种责任,偏偏很多时候看呀看的看到最后…啥也没有发生,而且很有压力,或许因为那种预告的结果常常是某柔不喜欢的吧?甚至有时会有想弃文的冲动…(老实说很多文都是被某柔这么弃了的…)。   于是某柔自己就尽力不去写这种片段,若是不得已写了也必定要赶紧弄出个结果,不然依某柔这般两光的记忆力,还老是要回去看前文,真的挺费时费力的。 ☆、第三十一章   好不容易终于能等到咱们孟小娘子点头回家啦,马文才自然也得跟回去马家了,马孟两家的结亲历经几番波折之后,总算是等到开花结果的一天。   沈预主仆也不顾孟雁南的频频侧目,大摇大摆地加入了回乡行列,只是天知道人家回人家的家乡,跟他有啥关系来着?偏偏这位还说什么因为他家墨儿与孟小娘子的交情非同小可,他说什么也得前去帮衬一二。   孟芳夏站在一旁,忍不住翻了几次白眼,就差没跟沈预说可以只把墨儿借她就成了,他不必跟着来凑热闹吧,何况孟家有长辈在呢,要他帮衬个啥呀?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这…那个小厮和妞儿真的交情很好?”孟雁南看到妹妹一点也不在意地把墨儿给拉进马车时,他觉得脑门仁突地跳了好几下,还有隐隐作痛的感觉,于是低声问着身旁那个一脸淡定的马文才。   “沈预虽然说话欠扁了点,不过为人还算正直,墨儿…芳儿说那叫闺蜜,所以无妨,你放心吧,我看着也是如此,沈预主仆都是坦荡荡的人,和芳儿也认识许久,一直以这般情况如此往来的,芳儿知晓怎么拿捏分寸,况且马车内还有小秋陪着。”马文才转头看了看马车,又看向另一边骑在马上的沈预,然后平静地解释道。   “可是…终究有些不妥吧?那墨儿看着就不似什么简单人物。”孟雁南看着墨儿的举止之间似带有一股高傲尊贵的气质,他怎么想怎么都放心不下。   “要是你能说服芳儿不管他们俩,我倒是无所谓。”马文才轻笑一声,他知道孟芳夏从没拒绝过墨儿接近她,然而那种感觉很奇怪,明知对方是个男人,又能不把他当男人看待?估计墨儿自己也早就猜出几分吧?   “……”孟雁南觉得马文才的话有些奇怪,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听出来了,就是如果他不同意让沈预主仆同行,妹妹肯定是不答应的。   此时的孟芳夏和小秋还是穿着男装,因此在路途中,若遇上需要停留歇息的时候,经过的路人看到他们三人同时下马车的当下,也不会有谁一时不小心想歪才是。   孟雁南看了几次这样的情况后,那吊着的心才勉强落地几分,又自我安慰地想:至少妹妹还知道遮掩自己的身份,好歹没有穿着女装就拉个男人坐在马车上,不过他怎么总觉得半年不见,妹妹的行径变得大胆许多?难道是他太忽略妹妹了?   “妳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那日当着妳哥哥的面前就强拉我上马车陪妳,难道不怕妳哥哥生气?”墨儿坐在车边,透过随风飞起的车帘,自然也看到孟雁南那一脸的纠结,于是回过头来对孟芳夏无奈地摇头叹道。   “不是有马大哥在嘛?真要有人会生气,马大哥或许更有资格吧?马大哥若没拒绝,哥哥自然会审度情况,也会向马大哥打探的,再说我们是闺蜜呀~~。”孟芳夏无辜地摊了摊双手,说道。   “妳以为光用这‘闺蜜’二字就能行遍天下了?这么希罕我这个‘闺蜜’,可那时怎不见妳和祝小娘子说要当什么闺蜜,还很不客气地回绝山长夫人的好意?难不成妳交朋友是看对方姿色选择的?”墨儿嫣然一笑,更衬出几分盛颜仙姿之色。   “唉呀!有些事只能你知我知,说穿了就没意思啦,再说我也是为了你好,单凭着你这张美得越来越天妒人怨的脸蛋,我当然得替我们几个人这一路上的安危着想,你说对吧?”孟芳夏这番话说得挺是理直气壮的,脸上一点红也不曾见着。   “不过这一路上太过平静的话,妳岂不是无聊了?我彷佛记得当初妳到余杭之时,可折腾出不少事来,还生过一场大病,若不是后来见妳在书院里甚是安份,我还以为妳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情。”墨儿又是一阵摇头轻笑,并不把孟芳夏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太佩服这小娘子了,他完全没料到她怕麻烦事的程度如此之高,为了避开那些麻烦,什么杂七杂八的事都想得到。   “我像那种人嘛?要是怕无聊的话,我早就不回去啦,干脆留在书院多写些惊天动地的文章不是更好?到时何止是热闹而已,只怕用惊险刺激都不足以形容呢,还有啊!我那时候生病,纯粹是水土不服造成的意外,好吧?之后不是一直很强壮嘛?”孟芳夏耸耸鼻尖,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很强壮?我怎么不记得?”墨儿挑着眉,好笑地盯住孟芳夏,他记得一两个月前,她才又昏过去几日?而且郎中还说她体虚气弱,得好好调养才行,这也算身子很强壮吗?   “我说是就是!不许否认!”孟芳夏说着还回瞪了坐在身旁,正准备出声替墨儿助阵的小秋。   孟芳夏如此反应,自然也是想到她离上次吃很多天中药的日子才过去不到两个月,不过她绝对不承认那是生病了,实际上也不是因为生病造成的,而是她刚巧又接收到原主的一些记忆,间接引起的适应不良罢了,当然这真正的理由更不可能说出口。   墨儿莫可奈何地对翘着小嘴的小秋歉然一笑,然后就不再接着这个话题,反而与孟芳夏说起前些年,他和沈预两人四处游历时见过的一些有趣事物。   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过了七八天才回到鄞县,马文才和沈预随孟雁南去拜见孟老爷,孟芳夏则和小秋直接到内院去见孟夫人。   “娘~女儿回来了!女儿好想您啊~。”孟芳夏顺着身体的感觉,亲腻地缠上孟夫人的手臂,撒娇地说道。   “妳骗谁呢?要真想我的话,怎么这么久时间都不见妳写封信回来?还让你哥哥亲自去请?”孟夫人含泪看着近一年不见的女儿,薄怒地拍掉缠住手臂的那双小手。   “女儿这不是乖乖回来了嘛?娘别生气了。”孟芳夏心虚地摇摇孟夫人的手臂。   “还说呢!幸亏没叫妳哥哥白跑这一趟,文才是不是也跟着回来了?怎么不见他过来?”孟夫人真心没法子对女儿生气,只好转移话题,问道。   “马大哥和书院的一个朋友一起随哥哥去拜见爹爹了,爹爹自然会招待他们的。”孟芳夏笑着回道。   “朋友?什么朋友?妳的朋友还是文才的朋友?”孟夫人愣了一下,随口问道。   “当然是我们的朋友呀!”孟芳夏坦然地说道。   “哦?!妞儿呀!妳老实告诉娘,妳和文才有没有…有没有…。”孟夫人还真怕这两个孩子一时守不住,做了踰矩的事,虽说已是未婚夫妻,但在颜面上总不太好看。   “娘!您想到哪去了?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马大哥很尊重女儿的,他才不会做那种事。”孟芳夏一时羞红了脸,她没想到孟夫人如此直白地一开口就问这种事,她心虚地安慰着孟夫人,暗想着我们只有牵过手、亲过嘴,其他的还差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哦~所以应该也能算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孟芳夏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孟夫人,毕竟古代和现代的观念不同,马文才对她做出那些比较亲密的举动时,也都会避开小秋和马山在身边伺候的时候,不过她还是心虚呀~好像做坏事怕被捉到的小孩哦!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咱们家的女儿怎么样都得清清白白的嫁出门,虽然你们有未婚夫妻的身份,但终究还没正式过门,娘不想妳的将来留下瑕疵,妞儿,之前妳说妳担心自己会做不好侍候夫君的事,那么妳这次回来可是因为已经想好了?我和妳爹商量过,这日子还是选在妳及笄之后比较好,不过前段时间老担心妳不肯回来,又想到你们两个人在书院住着,我们做长辈的也管不着,虽然书院有书院的规矩摆在那里,但这心里依旧是七上八下的,所以那时候亲家公曾透露点意思,我们两老商量过后,不得不勉强同意亲家公的建议,心想着只要他们不会亏待妳就成,显然文才这孩子还是挺懂得礼数的,又晓得心疼妳,为妳着想,没敢轻易让妳受委屈,叫妳担那等不好的名声,那娘也能更放心地把妳交给他了。”孟夫人怜爱地摸摸孟芳夏的头,说道。   “马大哥的确对女儿很体贴呢,连女儿这回独自出远门求学,他还赶过去书院,只为能跟在女儿身边,照顾女儿的一切所需,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半句责备的话,反叫女儿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哥哥也提醒我思虑不够周全,所以再三思量之后,就觉得应该先回来把终身大事办妥才好。”孟芳夏接着又低下头,语带愧疚地说些这段日子在书院发生过的事。   孟夫人听着也是不停地点头,以前就觉得能与儿子相处多年的人不会是什么心性不佳,素行不良的子弟,如今再听到女儿的话,这番想法更加确定,亦觉得女儿嫁给马文才是很正确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地告诉众位亲爱滴童鞋,明日某柔要开一个原创大坑,以前说过不怎么想写原创的,不过后来发现很多想法,不走原创的话,俺抒发不了心中的悲恸…于是决定先开了再说,但不保证多久能填一次土,顶多保证不会月更而已。   SO,有想看看某柔写原创的功力是否能入得了各位童鞋的眼,还请日后多加给予指导…(深深一鞠躬~)。    ☆、第三十二章   孟芳夏与孟夫人说过话后,孟夫人又把小秋叫进来,极是和气地夸赞了她几句,才让孟芳夏主仆俩回去孟芳夏的院子休息。   孟芳夏住的院子离主院有些距离,必得路过孟家花园的小径,又走过一个月洞门才能到达,因为孟家的主子只有这么几人,所以每座院子都占地不小,这是孟芳夏在走进小院后,看到小院里也有一弯上面飘着几株只余莲蓬和莲叶的水池时,心中忍不住浮出的想法:难怪原主可以不用踏出院门,这院子里的景致已经足够让她放松心情了。   “小娘子,您可回来了。”正房的门外,两个十七八岁的大丫鬟领着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齐齐地向走进来的孟芳夏行礼,其中一个穿着杏黄色素面妆花褙子的大丫鬟还一脸激动地上前拉住孟芳夏的手。   孟芳夏从记忆里早知道这个大丫鬟就是最得原主信任的秀秀,也难怪她敢第一个出声说话,孟芳夏细细打量着秀秀,一如原主留在脑海中的印象,是个娇柔娟秀、玲珑有致的大姑娘,与她这个身体那副清水芙蓉般的样貌相比,竟也不差几分。   “嗯。”孟芳夏淡淡地应了一声后,就径自走进屋内。   秀秀微愣片刻,她以为小娘子会激动地跑上来抱住她哭诉在外面的辛劳呢,没想到小娘子的反应这么冷淡,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没跟在身边伺候,她不信任自己了吧?不过当初夫人挑中的小秋不像有什么巧言令色之才的人,要不自己也不会这么放心让她随小娘子出门哪…秀秀眉头微蹙,满脸的戒备和疑惑,冷冷地盯住留在门外的小秋一眼,接着才招呼几个小丫鬟送水送点水过来,随后进门伺候孟芳夏。   孟芳夏走进屋里看看四周,一张屏风隔出了内外两处,床榻就在屏风之内,屏风外则有一张矮矮的中圆桌配上六张小凳子,屋内两边各是几个橱子和一张搁着铜镜的小梳妆台。   “小娘子要不要先梳洗?奴婢已经让人烧好水了,随时能送过来。”秀秀走过来,声音婉转地轻声问道。   “也好,叫人先送水过来让我梳洗,我瞅着爹爹约莫会留客人住一晚再走,等等或许还要让人备宴待客呢。”孟芳夏笑盈盈地点头对秀秀说道。   秀秀低头应声之后,眼中同时闪过一丝疑惑,不是只有公子和小娘子回来吗?怎么前院还有其他客人?会不会是…马公子呢?难道小娘子回家是被马公子抓回来的?她如此一想时,心中竟莫名生出几分狂喜,若真是如此,说不定马公子已经对小娘子有几分不喜了,不过如此婚事也没有取消的可能,小娘子还是只能嫁入马家,她又答应过自己会让自己陪嫁过去的,那岂不是表示自己稍为努力一下,就有机会可以得到未来姑爷的宠爱?虽然没那个身份当正室夫人,可是能做姑爷的宠妾也是不错啊。   秀秀用力忍住差点蹦出口的笑声,又想到她之前用那么多心思把小娘子哄出家门,为的就是要让小娘子在未来姑爷面前坏了形象,亲家老爷可是会稽太守,他们家怎么可能容许未过门的媳妇做出不守妇道的事情?她本来还打算若能遇到姑爷突然来访,自己弄点巧计做出一点曾经有心劝阻小娘子不要出门,偏偏无能为力,又担心小娘子在外不知道会不会吃亏受罪的形象,姑爷说不定会对自己留下好印象,等小娘子嫁到马家,将来要替姑爷纳人时,姑爷必定也能先想到自己的,可惜的是,这段时间里,姑爷一直没再来过家里拜访大公子。   秀秀想了很多,唯独不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这几个月来,马文才都待在孟芳夏身边,而且早就知道秀秀是个不知安份守己为何物的丫鬟。   孟芳夏坐在床边时,已经偷瞄了站在屏风边上的秀秀好几眼,自然也把秀秀脸上的表情及眼色没有收回的笑意看进眼底,她扬起眉角,默默地猜测秀秀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没头没尾的还真叫她无从猜起。   等到梳洗完后,孟芳夏换上一身桃红色玫瑰花纹小袄搭月白色长裙的衣裳,刚坐上梳妆台前,海琴便走进来向孟芳夏躬身行礼,说道:“小娘子,夫人刚派人来传话,老爷请马公子和沈公子留宿一夜,还吩咐厨房准备酒席,傍晚请小娘子到荣善堂一块用饭。”   “知道了,我等等就过去,妳先进来帮我梳头吧。”孟芳夏抬头看向镜中的海琴,说道。   “是。”海琴又躬身应了一声后,立刻走过来拿起桌上的象牙梳,仔细地梳理孟芳夏的秀发,简单地梳一个垂发分肖髻,再别上几朵珠花就完成了。   而站在一旁的秀秀听到马公子三个字时,眼睛顿时闪亮无比,手里捏着袖子不停地拧来拧去,让一直没忘记观察她动静的孟芳夏见到时,顿然对刚才心中生起的疑惑有几分了悟:她那时该不是在猜测马文才有没有跟着我们回来?嗯…也有可能还会猜测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来吧?   不过很是恶趣味的孟芳夏却没有带着秀秀过去荣善堂,而是自己走出门外,瞅着院子的四周找寻小秋的身影。   “小秋!快过来!跟我一起去荣善堂陪贵客用饭。”孟芳夏一看到小秋从另一头的佣人房走出来,立刻就出声喊道。   “小娘子?这…。”小秋一直以为回来孟家之后,她也算功成身退了,孟芳夏会再想到她的机会可能不大,没想到刚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孟芳夏笑瞇瞇地喊住她,让她一起去荣善堂伺候,不过看到一旁脸色微变的秀秀,她还是迟迟不敢上前。   “叫妳去,妳还有意见啊?快点跟上,要是去慢了,小心回来罚妳抄书。”孟芳夏一喊完人就往外走去,踏过院门后,发现小秋没跟上,立刻又喊了一句。   “哦!奴婢立刻就来。”小秋缩着脖子、硬着头皮,勉力顶住秀秀略带愤恨的目光,快步跟在孟芳夏的后面走出去。   虽然孟芳夏回到家中不过两三个时辰,却足以让秀秀感觉到曾经非她不可的小娘子,如今已经不再将她放在眼中了,秀秀沉着脸走到西厢房外的角落,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丫头。   “小桃,等会儿偷偷溜去厨房向周大妈打听一下,看荣善堂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还有问她可知道随大公子他们回来的那个沈公子是什么人?”秀秀突然开口对站在身边的那个小丫鬟低声吩咐一句。   “秀秀姐放心,小桃一定能帮妳问得非常详细的,不过…秀秀姐,我怎么觉得小娘子这次出门后回来,整个人变得好多?而且好像…不太喜欢妳耶?是不是在外面时,小秋向小娘子说了妳的坏话?”小桃虽是家生子,却是从庄子上挑选进来的,孟府里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不像秀秀的父亲姚二财,人家可是前院的二管事呢。   “小娘子可能跟我分开久了,一时还没法子像以前一样熟悉,再说一个府外买进来的丫头,谅她也没这等好本事!不过也不能不防着点,等小娘子回来后,妳们找机会去套套小秋的话,看小娘子是不是在外头遇见过什么事情。”秀秀咬住唇瓣半晌后,又寒着脸说道。   海琴站在不远处看着秀秀与小桃说话,脸上表情却是淡淡的,末了又轻叹一声,默默地离开院子往某处走去,看她走的方向似乎是孟家佣人眷属居住之地,原来这孟芳夏原主的奶娘胡嬷嬷到现在还未曾出现呢,也不知道是未曾听到孟芳夏回家的消息还是怎么了?   “胡嬷嬷,妳在家吗?”不多久,海琴就来到一个小院子前,也没有走进去,只是探着头向里面扬声问道。   “海琴丫头,妳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坐坐,喝杯茶吧。”一个中年妇人闻声从屋里走出来,笑盈盈地作势要迎海琴入内。   “胡嬷嬷,今儿个怎么不见妳过来?小娘子可是回来了,这会儿刚去荣善堂陪马公子和老爷他们用饭,怕等等回来要问起妳,赶紧打理打理过去吧。”海琴关切地说道。   “哎?小娘子回来了?几时的事,怎么没听人来跟我说?”胡嬷嬷听着一愣,连忙转身进了内里梳理,不一会儿又换了身齐整的衣裳出来,和海琴快步往孟芳夏的院子走来。   路上,海琴才又小声地和胡嬷嬷说道:“我一直没见妳过来,想着八成又是秀秀故意不叫人去请妳的吧?我想小娘子本来就不喜欢妳在她身边约束着她,这会儿回来不见妳,肯定更有理由不再让妳进院子伺候,所以才趁这时候赶紧过来寻妳。”   “秀秀那死丫头,仗着小娘子信任她,就唆使得小娘子都不知好歹了,妳刚才见着小娘子,她可是瘦了吧?也不晓得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头,唉!要我说啊…。”胡嬷嬷以为秀秀必定跟着孟芳夏去了前头吃饭,便一路无甚顾忌地唠叨着心里的话,不曾想才一踏进院子就看到秀秀坐在台阶上,见到她进来还不屑地冷笑一声。   “我当海琴又溜去哪里躲懒,原来是去请胡嬷嬷去了?可惜小娘子从回来到现在,半句也没提起过胡嬷嬷呢,等等别又叫小娘子恼了胡嬷嬷才好。”秀秀含沙射影地挖苦着胡嬷嬷。   “我老婆子再不好也是养过她几年的,她能对着我发脾气不成?真看不过眼的话,直接回了夫人让老婆子回去养老也是件体面事,总好过那些弄不清自己身份的人,怕是不知道哪日会落得什么下场。”胡嬷嬷也不客气地回了几句。   “妳!”秀秀气愤地站起来,本是寻思着要狠狠地对胡嬷嬷骂上几句才能解气,却忽然想到孟芳夏回来后对她的冷待遇,又想着以往孟芳夏再怎么不喜胡嬷嬷说的话,也还是敬她几分,便立刻歇下几分心思,重重地哼了一声,便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孟芳夏用过了回家后的团圆宴,领着小秋又走回院子,如今人在家中,她自然不能和马文才他们再同书院里那般毫无顾忌的相处,不过因好歹也有几分同窗之谊,短距离的寒暄问暖,孟家夫妇倒也还能接受,因此孟芳夏礼貌性地对他们两人行过礼之后,也就离开荣善堂了。   “小娘子,妳突然就带着我出来,只怕回去…秀秀姐要不高兴呢。”小秋跟在孟芳夏身后,缓缓地在花园绕上小半圈时,略带不安地嗫嚅道。   “到底她是主子还我是主子?我要带谁出门得她同意才成吗?”孟芳夏平日性情虽好,可却对想爬上她丈夫床的小三感冒不已,秀秀既然露出了这般的心思,想再让她对秀秀好声好气的说话亦是万万不能。   “当然您是主子啦,不过小秋还只是二等丫鬟,总得听她的…。”小秋嘟着小嘴,落落寡欢地回道。   “过两日,我便请娘亲从家里挑些好的少年,再作主替她们定门亲事,到时妳再看看除了妳,还有谁是个不错的,一并提上来就是,将来我也只带妳们几个在身边,毕竟马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不至于连能伺候主子的丫鬟婆子都找不出来吧?”孟芳夏想来想去,竟是自己又推翻了原先的想法,不打算给秀秀任何机会,那个女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小秋,要是有人问起书院的事来,妳只管照实的说…有事我替妳担着。”孟芳夏想着按照宅斗的路线,家里肯定会有人找小秋问问她在府外的事,不过今日看着秀秀的样子,似乎不知道马文才也去了余杭?嗯…很有可能,孟夫人管家的手段虽然不算严厉,却是向来谨慎规矩的,要不然光她的事就够这地方上的人碎嘴许久了,幸好…她没在外面停留太久,果然还是早些回来的好。   孟芳夏想到祝英台能独身出外三年,恐怕是应了大户女子轻易不出门的规矩,有那家风严谨的人家,指不定除去那些闺阁女子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外人还不一定知道哪门哪户有女儿家的存在,那上虞祝家庄又彷佛是个自成一局的庄园小村落,怕是更没有太多的闲言闲语向四方传颂。   “咦?奴婢明白,不过奴婢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提,好歹也跟在小娘子身边快一年的时间,小娘子又比以前未出府时还精明许多,奴婢自然耳濡目染地学了不少,这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呢?”小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笑道。   “果然是学会嘴贫了…小秋,妳学坏了。”孟芳夏故作沉重地摇头叹道。   “小娘子!”小秋没好气地跺着脚,抗议地喊了一句。   孟芳夏却不再理会小秋,自顾自的掩住自己的嘴,娇笑连连地往自个儿院子走去,小秋见状也立刻收起笑脸,跟上孟芳夏的脚步。   这主仆两人都没发现跟在她们后面的几个人,正是孟雁南陪着马文才和沈预出来,起先是沈预说想到花园里走走看看、散心消食,却凑巧地看到刚刚还陪在孟夫人和陈氏身边说话的孟芳夏。   “舍妹此次回来,性子倒是变得活泼许多,不似以往总是一个人闷着,也不爱与人亲近。”孟雁南虽说这回见到孟芳夏之后,偶尔会生出一丝不和谐的感觉,然而见到妹妹能开心过日子,他心里却是比谁都高兴,便也不曾再去深究原因。   “孟兄这话说的,我还真怕你会拐弯抹角地骂我们带坏了她,不过念在我家小厮的处境可能比她还危险的份上,我可是坚决不能承认这一点的。”沈预摸摸下巴,一本正经地说道。   “真是惯会胡说八道,当这里还在书院吗?”马文才斜睨沈预一眼,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你家小厮的处境会危险?!沈公子说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在暗指舍妹不守妇道?”孟雁南横眉问道。   “我可没敢这么说,不过她一个人在书院里求学,虽然有马兄护着,可也不能如往常在家中那样做出一副小女儿姿态,这大半年的时间过去,性情举止自然不会与以前常居内宅之时相比,我还记得她第一次上司徒夫子的课时,明明看着就是撑不住了,她非得咬牙硬撑,不肯开口向夫子求情,也不许旁人替她说话,后来马兄劝她歇息时,还被她数落好一阵呢。”沈预一脸无辜地说道。   “她性子向来倔强,这种事倒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幸亏文才能容忍得下她这个脾气,否则我真要担心她将来的日子了。”孟雁南点点头,这件事情在他去拜访司徒明时,司徒明也曾略略提过几句,又提到她后来一直都很努力练习射箭的力道和准度,到了秋试前才勉强够得上标准。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不过说来奇怪,她在马兄面前倒是挺能安份守己的,难怪马兄舍得花心思疼爱她了。”沈预点点头,又说道。   “我不疼惜自己的娘子,还能疼惜谁?哪怕雁南以为我是当着你的面,不好意思让你难看,所以故意说些违心之论,可我这番心思却是真真切切的,不怕你质疑我半分。”马文才坦然地回道。   “沈贤弟的一番好意,雁南替舍妹心领就是,不过有些话仍旧不宜由沈贤弟说出口,否则叫别人听见了又要费一番口舌。”孟雁南经过之前几日的相处,知道沈预只把孟芳夏当成知己朋友看待,并没有其他心思,但是他们知悉的事,未必别人会明了,是以才要提醒沈预几句。   “那倒是,以后我也不会轻易多话的,毕竟咱们都相信马兄为人的,不是嘛?”沈预也没有觉得心虚或者不悦,他亦是轻快地接受了孟雁南的好意。   孟雁南见沈预识趣地应下了这句话,他便也无话好说,随即带着他们二人去了客院歇息,隔日,马文才拜别孟家夫妇,准备回去请马太守看日子迎娶孟芳夏过门,而沈预主仆则随着他一块到马家又待了数日才重回书院。   孟芳夏一踏进院子,就有个中年妇人迎上前来向她行礼,孟芳夏倒也认得这妇人就是原主的奶娘胡嬷嬷,不过先前没看到人,这会儿怎么突然出现了?   “胡嬷嬷刚回来吗?我还想着妳是不是出门去办什么事了,一回来就没看到妳。”孟芳夏来到梳妆台前,示意海琴替她拿掉发饰,又略略梳整之后,便坐到圆桌前歇息。   “奴婢本想着今日无事,便留在家中整理家务了,是海琴过来寻奴婢,奴婢才知小娘子回家,所以赶紧过来等候小娘子,还请小娘子见谅。”胡嬷嬷也不是个惯会撒谎的人,便委婉地解释道。   “哦!那倒是我错怪嬷嬷了,不过我这会儿已经回来家里,院子的事务也该重新整顿一次了,我这么久不着家,还不知道院子里的几个丫头是不是心都跟着野了?秀秀和海琴虽然能力不错,可不少事也不是她们方便出面的,总得胡嬷嬷再劳心几年才是。”孟芳夏回想着原主的记忆,发现胡嬷嬷在规矩上也是挺注重的,这院子里的事还是得老一辈的帮忙打理比较妥当。   “小娘子?”胡嬷嬷讶异地望向孟芳夏,她心里琢磨着小娘子的意思是要把院子的事全权交给她管理了?虽然本来就归她的责任范围,但是以往小娘子信任秀秀,很多事情总叫她插不上手,想来小娘子真的长大了也能明辨是非善恶了,肯定也知道她以前都是为小娘子好,才说那些事的。   “嬷嬷难不成是打算回家享清福,不肯留在这里帮我了?”孟芳夏抬起头,哀怨地看着迟迟没有说话的胡嬷嬷。   “只要小娘子还需要奴婢一日,奴婢自然不会顾着自己享福,不过刚才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毕竟以前…。”胡嬷嬷由不得攒眉苦脸地说道。   “以前是我不晓事呢,往后自然是听嬷嬷的。”孟芳夏笑逐颜开地对胡嬷嬷说道。   胡嬷嬷听得这番话,心里的结倒也解开了,本来嘛,孟芳夏一直就是她一手带大的,哪能没有几分真情实意呢?不过这些年让秀秀给搅和的使她有些心冷罢了。   不过,等胡嬷嬷略为冷静下来思量一番,才又发现到孟芳夏此次回家之后,对秀秀的态度竟是比往昔冷淡不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让孟芳夏有这么大的转变。   “小娘子出去求学也有八个月左右的时间吧?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奴婢见着小娘子这次出门应该收获丰富,不晓得能不能说几件有趣的来让奴婢几人听听?”胡嬷嬷寻思片刻之后,又忽然笑盈盈地问道。   “我哪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和小秋两人,一路辛苦地走到余杭,然后进了敷文书院念书,不过啊~我一个女子怎么读也没有人家的那份才情,所以哥哥一去到那里说要带我回来,我就只好乖乖回来啦。”孟芳夏确实也没打算多说什么,又担心万一说错了什么,让胡嬷嬷看出异状,毕竟人家也是养大原主的奶娘,要说这家里最了解原主的人,应该是非胡嬷嬷莫属的,眼前胡嬷嬷一时看不出也亏得是原主之前曾远着胡嬷嬷很长一段时日。   孟芳夏一直想着这孟家之内最容易看出她不同的几个人,孟夫人自是不必说的了,而她院子里的几个人也是很有可能性,不过主仆有别,那几个丫鬟就算看出不同,谅她们也不敢提出任何质疑,但若提出异议的人是胡嬷嬷的话,孟夫人必定会相信几分的,所以孟芳夏心知她要防备的对象就仅只那两个贴身丫鬟和胡嬷嬷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原创大坑的位置:   不保证日更,不保证周更…呃…月更倒是可以保证。    ☆、第三十四章   小秋本来就不算太笨,再加上在书院那段时间和马山斗嘴斗惯了,脑子和口才都灵活许多,因此当她听到小桃和小青彷佛若无其事地问起孟芳夏在外头的事时,她很聪明地故意不提马文才其实一直也在书院的事,只提了些孟芳夏读书时的情况,而秀秀又从小桃那里得知和孟家兄妹回来的沈家公子竟是和孟芳夏同在书院求学的人,似乎还是特地随孟家兄妹一同前来鄞县的。   秀秀自作聪明地想着小娘子与那沈家公子交情肯定不一般,要不然人家也不会眼巴巴地跟来鄞县,只是仅留宿一夜就离开孟家,应该是得知小娘子已经许人的事吧?但是…小娘子在书院住那么久,以前记得公子说过书院里都是两人一房的,难道…哎呀!小娘子该不会和沈公子已经同住数月之久?!这可不好呀~小娘子怎么可以这样呢?她就不怕姑爷知道了心里有疙瘩嘛?   秀秀还自认很是忠心地瞒住自己已经猜出又以为离事实不远的事,但是真正的用意为何,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马文才回家和马太守商量许久,马文才私心以为若要到孟芳夏及笄才能成亲的话,还得等上八个月的时间,他却不想等这么久,便打算让父亲与孟家长辈商议越早越好。   孟家夫妇听着冰人转述的话,心里也觉得既然都已经过了大礼,确实没必要把迎娶的日子拖延太久,于是双方在几次谈论之后,议定来年二月初八为迎娶之日,算一算离此时已经剩下三个月的时间。   而秀秀和海琴的婚事也挑好了人选,海琴许配的对象是孟家名下一间商铺的掌柜独子,名叫丰升,今年二十岁,等海琴出嫁之后,正好能给孟芳夏做为陪房,以后替孟芳夏打理陪嫁铺子;而秀秀许配的对象则是孟家一处瓜果庄园上的管事儿子冬青,今年二十一岁。   孟芳夏拿到这两个人的资料之后,便让胡嬷嬷把秀秀和海琴叫到屋里,准备当面和她们说说这件喜事,不过…好似也不好由自己说出口,便让站在一旁的胡嬷嬷代为传达了。   “海琴,秀秀,今天小娘子特地把妳们都叫过来,是有件喜事要告诉妳们。”胡嬷嬷带着淡淡的微笑,双眼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之后,说道。   “是、是什么事情啊?”秀秀有些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孟芳夏,又看了看胡嬷嬷,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夫人帮妳们物色到咱们府里极出色的两名小厮,准备年前把妳们许人,等年后小娘子出嫁时,就做为小娘子的陪房一起到马家,继续伺候小娘子。”胡嬷嬷此时才微露一丝喜气,笑盈盈地向两人贺喜道。   “怎么可能?!” “谢谢小娘子!”秀秀与海琴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但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海琴,夫人替妳挑的那小子,正好妳以前也见过几次面,是王大掌柜的儿子,夫人已经和妳爹娘那里打过招呼,等日子挑好之后,办几桌酒席请一请府里的人就成了。”胡嬷嬷完全不理会秀秀惊愕的神情,只是径自地对海琴说道。   “是…是他呀!奴婢谢谢小娘子、也请胡嬷嬷替海琴谢谢夫人。”海琴双颊微微一红,略带羞怯地对孟芳夏磕了几个头,想来这个未来郎君挺让她满意的。   “至于秀秀呢…。”胡嬷嬷接着就要说起秀秀的事,却被秀秀急急地打断了话尾。   “小娘子,奴婢有话要说,请小娘子不要把奴婢许人,之前您已经答应过奴婢,会让奴婢一直在您身边伺候您的!小娘子,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啊!”秀秀激动地喊道。   “这许了人也是要跟着我过去姑爷家的,又没把妳留在这里,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妳这是在质疑主子吗?”孟芳夏淡然地看了秀秀一眼,好整以暇地问道。   孟芳夏和胡嬷嬷都猜测秀秀肯定不会这么安份地同意主子替她安排的婚事,所以孟芳夏对她究竟要用什么样的借口来回绝这件事,也是极感兴趣。   “奴婢有几句话想跟小娘子说,而且只能奴婢和小娘子知道,不然的话,奴婢担心小娘子的名声就不保了!”秀秀咬了咬唇瓣,忽然心一横,她坚定地看着孟芳夏,又不怀好意地拿眼睛在胡嬷嬷和海琴两人身上瞄过去。   “不必了,胡嬷嬷是我的奶娘,海琴也伺候过我好些年,没什么事是她们不能知道的,妳想说就说吧,不想说就出去,至于娘亲替妳挑选的人,妳要觉得不满意也没关系,只是妳别忘了自个儿什么身份,又是拿什么条件敢来和主子叫板。”孟芳夏依然保持着微笑,语气却突地冷了几分。   “小、小娘子,奴婢怎敢忘了自己的身份?奴婢是真心为您着想的,您还是让胡嬷嬷和海琴先出去吧。”秀秀的脸色微微一白,吞吞吐吐的语气却还是坚持不让胡嬷嬷她们在场。   然而秀秀心中也有一丝懊恼,她怎么忘了那些当正室夫人的多有讨厌身边的人觊觎自己的郎君,夫人如此,少夫人如此,想来小娘子也是一样的想法,自己表现得太急,不过…若不是小娘子回来后一直刻意疏远她,现在又想着把她嫁出去,她也不会做出威胁主子的事情来,可是没关系!等她如愿抓住姑爷的心之后,她还是保住小娘子的地位,甚至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记到小娘子名下,奉养小娘子的。   孟芳夏看着秀秀千变万化却仍不失坚定的脸时,心里开始回想那些宫斗文、宅斗斗最喜欢写的情节,有些下人的心思虽然她不能万分肯定,不过是人想出来的也定是人能做出来的,那么秀秀这是打定主意要逼她同意让她做陪嫁丫鬟?然后等某一日爬上马文才的床?!那个该死的马文才敢让别的女人爬床,她就去找男人玩JQ,哼!为了名声,宁可委屈自己而什么都不敢做的人才是傻子。   “小秋!!”孟芳夏想罢,撇了撇嘴角,对门外喊了一声。   “小娘子!您叫奴婢?!”小秋惊惶地冲进来,看也不看跪在那里的两个人,对着孟芳夏问道。   “从今日起,妳暂代秀秀的位置,海琴去请两个粗使婆子过来,把这个不听主子命令的丫头赶出去。”孟芳夏点点头,随口吩咐几句,竟是不打算再听秀秀那些废话的意思。   “小娘子,您不可以这么对奴婢!奴婢从小侍候妳至今也有十年的时间,也没做过什么错事!您这么做不怕寒了其他人的心吗?何况奴婢一直真心为小娘子着想,您怎么可以如此绝情?!怎么能凭您一句话就赶走奴婢?!”秀秀心底一惊,连忙挪动双膝上前抓住孟芳夏的腿,不敢置信地哭喊起来,希望孟芳夏能念在过去的主仆情谊,放她一马。   “听说姚二管事的对冬青很满意,而且冬青将来很可能升作庄子上的管事,他想着女儿能做个管事娘子也是件体面的事情,谁知道妳居然不领情呢?反正这等婚姻大事本就不是我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娘子该管的,只是妳口口声声指着我不够宽容大量,我要不顺着妳的意走,还真有点对不起妳的感觉,妳说是也不是?”孟芳夏仍一派从容地弯身,缓缓地对秀秀说道。   “小娘子,奴婢知错了,求小娘子饶恕奴婢吧!”秀秀看着孟芳夏淡漠的脸色,知道自己不低头是不行了,眼前她只求能暂且安抚住孟芳夏,让孟芳夏同意她继续留在府中,心想只要她在这府里一天,总有机会能反转局面的,还有那个小秋,哼!没想到她真的已经拢络住小娘子的心,还就这么顶替了自己的位置。   孟芳夏默不作声地挥挥手,便起身进了屏风内,任凭秀秀被海琴从花园旁急急找来的两个粗使婆子拉出门外。   “唉~~。”孟芳夏听着秀秀吵闹的叫声远远而去,忍不住叹一口气。   “小娘子这是不忍心吗?觉得自己对秀秀的惩罚太重了?”胡嬷嬷站在一旁看到孟芳夏彷佛不忍又无奈的表情,便蹙眉问道。   “也…不是啦,就是觉得她怎么能这么厚脸皮?见我反悔了以前的承诺,还不死心地想要拿话来威胁我。”孟芳夏一脸纠结地道。   “奴婢不知道秀秀想说的是什么话,不过她既有依仗,小娘子也不该这么大意,直接就把人赶出去了。”胡嬷嬷心思一转,才觉得有些不对头,秀秀刚刚那么笃定的表情,显然真的知道什么对小娘子不利的事情。   “呃…无所谓啦,反正她的心思本来就不单纯,也许是从哪里探听到什么奇怪的事,即使不是什么要紧事,只要有心想使坏,小事也能化大事,重点是她想让谁知道那些事?这府里的下人向来规矩严谨,她想要传什么谣言到府外去也不是容易的事。”孟芳夏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胡嬷嬷又沉默地思考了一番,她想着秀秀的父亲虽是前院的二管事,可管不到后院的事,后院管事于嬷嬷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人,一直对夫人忠心耿耿,又是个谨慎精明之人,想来这里的动静肯定早传到她耳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没多久,带走秀秀的两个婆子却来回禀道,她们押着秀秀走过花园的时候,少夫人刚好在那里散步,所以人被少夫人带走了,她们只得回来向小娘子请罪。   “被嫂嫂带走了?真是怪事,嫂嫂什么时候对我院子里的丫鬟上心了?”孟芳夏心头一动,她记得陈氏与孟雁南甫一成亲就去了任上,直到去年孟雁南转任太守长吏,她才随着回来孟家定居,照理说应该和家里的下人都不熟才对,几时就与她院子里的丫鬟那么相熟了?还交情好到肯出手相救?   “奴婢听说秀秀好久之前就和公子院子里的大丫头芳如交情甚好,今日是不是她跟着少夫人出来的?”胡嬷嬷随即反应过来,她对两婆子问道。   “老奴看着其中一个确实是叫芳如的丫头,芳如是公子身边得宠的人,所以老奴们才不敢反对。”其中一个婆子连忙点头应道。   “我知道了,这也不是妳们的错,还是辛苦妳们了。”孟芳夏说着看了海琴一眼。   海琴会意地上前各给了几块碎银子,然后叫她们赶紧离开此地,回去工作岗位上。   “小娘子,少夫人为什么要救秀秀姐啊?”小秋一头雾水地开口问道。   “胡嬷嬷,妳能不能打听一下哥哥院子里的事?还有那个芳如…应该是通房丫头吧?嫂嫂怎么会愿意带着她在身旁伺候?我以为嫂嫂应该对哥哥身边的女人都很防备才是。”孟芳夏也觉得不解,她不记得陈氏有如此宽宏大量,印象中好像还听孟夫人说过,陈氏曾把哥哥上峰送的两个丫鬟弄去做粗使工作呢,怎么对芳如反而如此纵容?   “这不是什么难事,公子院子里的另一个丫鬟彩莲是我的侄女,我找个时间问问她就成了。”胡嬷嬷点头应下了差事。   “嗯,那就麻烦胡嬷嬷了。”孟芳夏笑道。   “说什么麻烦,这是奴婢该做的,毕竟小娘子的安危也是奴婢的责任。”胡嬷嬷听孟芳夏这么说,反而板起脸,不悦地瞪了孟芳夏一眼。   孟芳夏吐吐舌头,她对胡嬷嬷可不敢像对秀秀她们那样不知轻重,不过心中对于陈氏的异样感到有些疑虑,突然又想起孔玉似乎曾说过嫂嫂和陈夫子好像是远亲?不过陈夫子是旁支子弟,与本家的人不怎么亲熟罢了。   隔两日后,胡嬷嬷带来了孟芳夏想要的消息以及秀秀的现况,原来这芳如也是个巧言令色之辈,可惜以前在孟雁南面前完全没派上用场罢了,后来陈氏进门,她做小伏低很长一段时间,让陈氏相信她会做孟雁南的通房,都是主子的意思,她本人是不曾想过的。   陈氏一开始自然不会轻信芳如看似真诚的话,不过后来发现芳如甚少主动接近孟雁南,才渐渐相信芳如的话是真的,陈氏却不知孟雁南之所以不喜欢芳如,不过是因为一个丫鬟完全不值得他费心而已。   可是胡嬷嬷还从陈氏的贴身丫鬟那里得知一件事,便是据说陈氏未嫁之前曾见过马文才,还跟父亲提过想要嫁入马家,没想到陈家请冰人去马家向马太守明示暗示地费了半天唇舌,马太守根本不予理会,却是后来孟家上门去议亲时,陈老爷想着马太守家也不是他们高攀得起的,便应下孟家的婚事,没想到去年刚回来孟家,竟然听说小姑子要嫁给马文才了,她心里自然觉得不舒服,想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能叫别人轻易得到,便开始有意无意地与秀秀海琴交好。   秀秀的心思大,很快就被陈氏画大饼给套住了,只有海琴本没有打算做什么陪嫁丫鬟,将来还要做那伺候姑爷的事,对陈氏开的那些看似美好的条件看得也很明白,知道她一个做人家嫂子的无论如何都管不到出嫁小姑子的家事,自然更不会中计了。   孟芳夏听了这些事才知道这个嫂嫂原来真不像表面上的柔弱和善,只是奇怪的是,秀秀被陈氏带走之后,并没有被陈氏安排进孟雁南的院子里当差,而是让秀秀回家等候她的好消息,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呢?在孟芳夏满脑子想来想去都想不透陈氏的用意时,陈氏却主动上门了…。   “嫂嫂怎么亲自来呢?有什么要紧事派个人叫我过去就是了。”孟芳夏有些讶异地看着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进门的陈氏,看到她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还不知安份待在屋里,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想着妳不担心孩子,可我们孟家的人会担心呀~。   “郎中早就交代过偶尔走走也是好的,正巧昨儿个我听到一件事儿,想着在我那院子里说的话可能不太方便,所以才亲自过来找妳的。”陈氏掩嘴笑了笑,小心地在椅子上坐下,脸上似乎还有一丝凝重关切的意味。   “哦!嫂嫂想跟我说什么呢?”孟芳夏想着这陈氏是摆明了有什么‘隐私’要同她说啰?   “吴嬷嬷跟我说最近她听到几个丫头碎嘴,说妳在书院时同那日来我们家里的沈公子往来亲密,我记得郎君提过他以前求学时的情形,当初他和准姑爷就是住在一间房的同窗,所以感情才特别好,我是想…唉!妳也知道虽然妳在书院是女扮男装,可是别人未必明白,就怕如果准姑爷听到这种事的话,心里还不知做何想法,我不敢跟妳哥哥提起,只能好心来提醒妳一句,万一将来被姑爷问起了,妳心里也有个准备。”陈氏貌似苦口婆心地道明自己的来意。   “府里已经很多人在传这件事了吗?我怎么没听她们说过?胡嬷嬷,妳可有听谁说过没有?”孟芳夏果然一副茫无头绪的样子,急急地拉着一旁的胡嬷嬷,问道。   “这…小娘子别担心,这事奴婢会去查一查,看是谁故意要散播这样的谣言。”胡嬷嬷看似万分为难地紧锁眉头,须臾,又稳如泰山地安慰着孟芳夏,让她不要慌张。   “嫂嫂,妳要相信我,我和那个沈公子真的没什么的,我们不过是一起读了几个月的书而已,那次他会随我们回来,还是因为他说没见过这里的风景,才跟我们一道走的,文才哥哥见着他也没说什么,应该不会听信那些谣言吧?”孟芳夏彷佛急慌了手脚似的,暗暗捏自己一把,然后红着眼眶表明自己是清白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帮着妳的,家里这些人也会让他们不许随便猜测那些有的没的。”陈氏关切地握着孟芳夏的手,柔声安慰道。   孟芳夏一副已经真的无法可想的模样,又扭捏了一阵子,才乖巧地对陈氏点点头,却仍掩不住脸上的烦忧,陈氏见她心神不宁,也没心思陪自己说话了,只得好声安慰几句,叫她好好休息,便又带着跟来的丫鬟们回去了。   孟芳夏见陈氏离开后,赶紧揉揉自己的大腿,为了挤出那几滴眼泪,她可是牺牲大了。   “小娘子可真是的,就算临时没别的法子用,妳也不用这么虐待自己啊。”胡嬷嬷走近前来,心疼地帮忙揉了几下。   “我就想不通啦,她都嫁给哥哥好些年了,还想怎么样呢?马大哥再好也不会是她的呀!”孟芳夏撑起手肘,一张俏脸纠成一团,显然这是个令她更加无解的问题。   “她能有什么心思?就是见不得有人比她好运罢了,奴婢听说当年少夫人听亲家公说马家根本没意思主动提亲时,还闹着要亲家公叫冰人上马家提亲,幸亏亲家公明是非知礼数,晓得这年头怎么也没有让女方这头提亲的理,陈家也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世族,又不是皇亲国戚的,拿什么来强逼人家答应亲事?后来见着咱们公子人品不错,当时也已经被朝廷授任官职,看着前途不小,便立刻同意婚事了。”胡嬷嬷随手接过海琴递上来的茶壶,泡了杯温度适中的茶到孟芳夏面前,一边还不停歇地说着话。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马大哥有这么好呀?!”孟芳夏顺手捧起茶杯,疑惑地抿了抿嘴。   “小娘子这话说得太让人伤心了吧?!若是被姑爷听见更要叫他茶饭不思了,在书院的那段时间,姑爷可是非常照顾您的,偏偏您什么也不放在心上,还说不知道他哪里好?连墨儿都说从没见过比姑爷更仔细的人,您的事哪件不被他记在心里的?”小秋在一旁听见,忍不住气鼓鼓地替马文才喊冤。   “妳是在替妳家姑爷喊冤呢?还是觉得某个人做得太不值得?”孟芳夏不屑地瞥了小秋一眼,当她不知道每次都是只有马文才开口,然后马山却要负责跑腿的?就算有那么几次是马文才亲自做的吧,也是因为他不喜欢别人接近自己呀!真是个小气的家伙!   “小娘子!奴婢可没有说错,您怎么可以误解奴婢的话呢?”小秋生气地喊道。   “小秋!不许这么没规矩!”胡嬷嬷见小秋又对孟芳夏大喊大叫的,立刻绷着脸怒斥一句。   “算了,胡嬷嬷,小秋又没坏心思,她这样才好呢!”孟芳夏无所谓地摆摆手,又对胡嬷嬷笑道。   胡嬷嬷自然也知道小秋实诚又忠心,可就怕她一来二去的把这些行为也在人前做出来,让其他们以为孟芳夏好欺负,孟芳夏将来要管教那些下人不得多费不少心思?尤其等去了马家之后,她们对那里的人都太过陌生,更是容易被欺瞒排挤。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申请结算未过,竟是因为…烂尾!!   好吧!所以某柔也在这里难得地抱怨一下,反正看的人不多=.=”。   差的是心情不是钱…该庆幸一点,至少前些日子还在琢磨着要不要让这文拚半价的心思都没了,不V了,谁爱看谁拿去…就是写不好才只能写那样咩…不能求人留言,某柔哪知道童鞋们想看什么??   果然时间最能磨人心志…也许~该是不爱了吧? ☆、第三十六章   陈氏没有一开始就替孟芳夏拿主意的目的,一来是想多看几日笑话,二来是想等孟芳夏主动去求她帮忙,毕竟那种事万一遮掩不了,不止伤了孟芳夏的名声,也让她出嫁之后会更加寸步难行。   没想到一连好几日过去,孟芳夏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听见她的院子里有传出什么事来,陈氏反倒有些坐不住了,她琢磨着要不要再去孟芳夏那里‘提点’几句。   “妳要去哪里?”陈氏思定后就起身准备走出房间,没想到几日不着家的孟雁南突然走进来,冷着脸问了一句。   “妾、妾身想去小姑那里走走。”陈氏摆出一副自认非常柔顺的笑容,低头回道。   “还是好生在屋里待着吧,再过几天就是年节了,娘正带着妞儿多学些管家的事,府里人多事忙,妳挺着个肚子也不怕替人招惹麻烦?”孟雁南淡淡扫过陈氏的肚子一眼,语气中充满不悦。   也不怪孟雁南会不高兴,陈氏以为自己的心思没人知道,可惜她在娘家曾闹过的那些事根本不容易瞒得住旁人,孟雁南自然知道陈氏对马文才是有想法,不过眼见陈氏进了孟家后,行事一直都还算循规蹈矩,现在又有了孟家的后代,他也就不打算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但谁叫陈氏竟想着对孟芳夏和马文才挑拨离间?难不成她以为马家会要个二嫁女吗?   孟雁南想到万一马文才是个不辨是非的人,妹妹嫁过去岂不得吃苦受罪?偏偏这一切还是她自己的嫂嫂惹出来的祸事,若自己又护着陈氏,妹妹就连诉苦的地方都没了。   “怎么会呢?妾身不过有些事想跟小姑提醒一下,毕竟一过完年不久,她就要出嫁了,妾身做为嫂嫂,自然要对小姑多关心一些才是。”陈氏貌似关切的语气,却显不出多少诚意来。   “妳真以为我不知道妳在想什么?从今日起到生产前,没有我陪着的话,妳就在院子里好好养胎吧,妳不担心我们孟家的骨肉,我和爹娘可关心得紧呢,左右也不缺妳吃穿,就别出去学那些婆子整天说三道四的。”孟雁南说完就甩甩袖子,转身又走出房门。   陈氏微微一愣就随即反应过来,孟雁南是在警告她呢!她不屑地笑了笑,自己做过的事还怕别人说不成?她可以不出院子,反正嘴也不是她一个人有而已,新年之时,马文才定会来家里拜年,到时候她倒要看看等马文才听到那些传言,他会有什么表情出现。   大年初三,马文才方上门拜年,见过孟家两老和孟雁南后,孟夫人很贴心地叫来婆子领他到孟芳夏院子去,只是半路上经过一处矮树丛时,就听到一段奇怪的对话。   马文才不动声色地看向一旁领他过来的婆子,只见那婆子皱起眉头,用力地咳了几声,在树后说话的两个小丫头匆匆地跑出来,见到马文才,均是满脸惊慌地向他行礼,却没有立刻离去的意思。   “做什么没事在这里碎嘴?还不赶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那婆子板着脸怒斥站在那儿不动的两个丫头。   那两个丫鬟为难地互看了一眼,又小心地打量着马文才,发现马文才根本就没有想要问话的意思,让她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似乎这和原本被交代的情况不同,便只能呆愣在原地了。   “我不管妳们想说什么,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又是些什么意思,我只劝妳们最好立刻离开我眼前,而且忘了被人交代的那些话,否则…我可不保证过了这个年之后,妳们还能待在孟家继续当差,说不定会被卖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哦~。”马文才只是淡淡地告诫一句,脸上的笑容也是冷清得可以。   两个小丫头顿时脸色一白,慌忙地再次行过礼后,转身就跑走了,马文才瞇起双眼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片刻,才又继续往前走去。   等来到孟芳夏的院子前,小秋早得了消息在门边等候,一见到马文才远远走来,赶紧上前行礼,道:“姑爷好,小娘子在屋里等着呢。”   “嗯!这几日,芳儿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马文才点点头,让那跟来的婆子离开后,才一边往里头走着一边又问着身后的小秋。   “啊?!没有啊?小娘子这几日吃好睡的,没见她有什么事情。”小秋愣了一会儿,才摇头回道。   “没有?”马文才眉头微蹙,随即又想到按孟芳夏那个性情,就算话传到她耳朵里,恐怕她也不会当一回事儿,小秋亦是个单纯没心计的,刚才他听到的那些话,说不定早已经传得整个孟府都知道了,只有孟芳夏这里的人被瞒在鼓里而已。   “芳儿,妳在做什么呢?”马文才踏进屋里,只见孟芳夏拿着一堆珠子在那里拨来拨去的,偏偏那些珠子还挺眼熟的,好似他不久前才托人寻来的珍珠?   “无聊呗~~嫂嫂被哥哥禁足啦,外面风平浪静……。”孟芳夏没想到孟雁南那个妹控,不过听到点风声而己,就直接把陈氏关在院子里,不准她独自出门了,害自己还想着有戏可以看呢。   “风平浪静?可是我刚才经过花园时却凑巧听到些事儿,妳想不想听听?”马文才轻笑一声,自若地坐到孟芳夏身旁,伸手抚着她的秀发,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真的?!你听到什么了?!快告诉我,我想听!我想听!”孟芳夏睁大双眼,好奇地拉下马文才的手,撒娇地摇着他的手臂,恳求的意味浓厚极了。   “她们说妳和沈预在书院的时候就住在一个屋檐下,关系有些不清不白的,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马文才这一路思索着,来到这里倒也想明白了,显然有人故意不说自己在书院的时候,可是和他住在一块儿的。   “一开始是想吊吊自己屋里人的胃口,哪知道不小心就牵动一串粽子?马大哥~我嫂嫂的事,你可知道?”孟芳夏抱住马文才的手臂,巧笑言兮地盯着马文才的眼眸不放。   “瞧妳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我敢说不知道?”马文才抬起没被困住的另一只手,捏着孟芳夏的鼻子轻摇几下,好笑地反问道。   “我哪有?!只是有些惊讶而已,以前当真不知道有那些事呢。”孟芳夏拍掉马文才的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   “不知道就算了吧,妳不知道、不记得的事又哪止这一两件?别老想拐着弯试探我。”马文才贴近孟芳夏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最后还挑逗般地轻咬住她的耳垂舔了几下。   孟芳夏的脸剎时火辣辣地红了起来,她飞快地看向门外一眼,发现门早被胡嬷嬷她们合上后,噗通噗通的小心肝慢慢地等下来,然后又生气地捏住马文才手臂上的一块肉,狠狠地转了几圈才停手。   “让你戏弄我!让你戏弄我!大过年的就欺负我,不理你了!哼!”孟芳夏生气地站起来,转身绕过屏风,往里面走去。   “生气了?以后多的是时间随妳处置,大过年的就绷着脸生气可不好。”马文才跟着起身走到屏风旁,倚着屏风架,笑道。   “我才没生气!你快点出去吧,再磨蹭下去,我哥哥说不定就准备要来抓个现行了。”孟芳夏又一次翻着白眼,不客气地赶人了。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反正再过一个月后,他想赶我走也没借口了。”马文才倒也不急着贪这短暂的相处时间,一个月又那么几天的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   陈氏对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丫头怒目横视,她没想到马文才居然不关心孟芳夏在书院发生过什么事,连问都不想问一句,他就这么信任自己将要娶过门的妻子吗?她不信!她绝不相信马文才有这么胡涂,也不信他真的不计较自己的头顶上会不会被戴上绿帽子。   “他真的一个字都没有问?”陈氏咬牙切齿地问道。   “回少夫人,马家姑爷真的什么也没问,还说…说让我们把所有的事都忘记,谁都不许再提起。”其中一个丫鬟鼓起勇气回道。   “哼!果然是…他一定早就知道了,现在只不过故意装作不在意而已,说不定他想等孟芳夏过门之后,再好好地跟孟芳夏算账…可惜了,我没法子亲眼看到孟芳夏怎么从天上跌进谷底。”陈氏自以为是地说道。   陈氏得到这个似乎很能让她满意的结果之后,总算能安心待在屋里等着孩子生下来,所以不知道那两个丫头在元宵节一过之后,就被孟家卖到远地去了,甚至也没发现孟雁南整整一个月没有踏进这个院子里,陈氏住的院子里彷佛变成孟家里的一个特殊地带。   原先受陈氏叮嘱在家里等候消息的秀秀苦等不到任何消息,等她再次被带进孟府时,却是孟雁南作主把她送给吴县的一个县吏做小妾,任凭她如何哭喊恳求想要见孟芳夏一面,孟雁南都没有应允,而她的父亲姚二财则是让孟老爷寻了个错处,罢黜他的职务,派到庄子上当苦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某柔不会烂尾滴,只是某柔昨日有些心头火大而已,虽然不知道童鞋们一般对烂尾是如何认定,可是对某柔来说,能够把文中的配角给定一个大概的结局就算不错了,至于配角的结局会给个概括的结论,但要写到详详细细的地步却没那个必要。   毕竟原著的主角对某柔而言未必是主角,就如这篇的梁祝两人一样,某柔会告诉童鞋们,未来他们是否会在一起,又或许多写一些不同的后续,可是不会写他们如何如何的在一起了。   后来某柔想了想,或许那篇文里面,原先主角变成配角的人物太多,虽然某柔已经都给了结局,但BB觉得不够吧?不过某柔却以为若再写下去…有点那个啥的感觉…所以就这样啦╮(-_-)╭,至于BB要求的番外…再研究吧! ☆、第三十七章   二月初八,孟芳夏一大清早就被胡嬷嬷摇醒,她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房里有多热闹,好多丫鬟来来回回地忙碌着,孟夫人请了相熟的鄞县县令夫人来替孟芳夏梳妆打扮。   孟芳夏任人在脸上头发上折腾许久,等到听见海琴轻声叫唤的声音时,才看到镜中的自己,差点给吓一大跳,这妆浓得快让她认不出自己来,再看看头上那些华丽的头饰,她只能暗暗庆幸一件事,幸好这时候的婚嫁还没有‘凤冠’这么厚重的装备,若不然可是连头顶上都要遭殃了。   不过看着身上披的那件图样繁杂、作工精细的霞帔,又觉得虽然没有最重的那一样,却还拥有了最美丽的另一样,这婚结不算太亏…。   孟夫人含着泪水,亲手将大红布盖上了孟芳夏的头,接着又交给她一把扇子,与此同时,门外已经响起鞭炮声,一旁的喜娘赶忙扶着孟芳夏的手臂向门外走去,等到她坐上喜轿后,以马文才所领的马家人为首,一群人立刻浩浩荡荡地出发往鄮县马家而行。   孟芳夏一路上都是晕乎乎的,直到马文才牵着她的手走进新房,再等听到喜娘站在床边笑瞇瞇地说着吉祥话,马文才先替她掀开了盖头又喝下交杯酒,喜娘欢喜地接过红包退出门外,领着宾客前来观礼的马家女性长辈也立刻先请众位夫人到外头入席,马山亦同样客气地将那些还打算闹洞房的爷们请到前院吃喜酒,马文才等这些人都走了之后,才将在门外等侯的小秋小红叫进来替孟芳夏卸妆,自己则是去前院应付那些来祝贺沾喜气的客人。   “姑爷对小娘子真好,没让那些人在新房胡闹,刚刚奴婢还担心他们一旦没形没状地闹起来,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折腾人的招数,到时候小娘子肯定不好受。”小秋见客人们都离开后,才暗舒一口气,一边替孟芳夏拔掉头上的簪子,一边说道。   “可不是,奴婢就听有人闹洞房闹过头了,结果就…唉!今日不能说那些事情,改日小娘子若是有兴趣,奴婢再说与您解闷儿。”小红也随口附和一句,不过想到今天的日子,倒是及时又住了口,没敢继续往下说。   “算妳反应快,还知道赶紧收口,小娘子,刚才奴婢好像看到沈公子和墨儿呢,他们是不是也赶过来喝喜酒了?”小秋停了一会儿,又说起别的事来。   “是吗?他们怎么会来呢?书院的年假也该结束了,他们不会还没回去书院吧?也不知道和山长打过招呼没有?晚些等姑爷回来,我再问问看究竟什么情况。”孟芳夏默默想了一下,她记得沈预并没有回京城过年,好像是留住在余杭一处他买下来的房产,仅只他和墨儿两个人过新年的,那时也没听说他会来参加婚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跑来了?不过这一来一往的也要费去不少时日吧?   “奴婢不过凑巧看到一眼罢了,许是看错也不一定,小娘子要不要先沐浴?奴婢叫人送水进来。”小秋一边收拾桌上的物品,一边问道。   “等等吧,可有听说前院的宴席几时会散?”孟芳夏透过窗户看到外头的光线逐渐偏西,还不知道那些人会闹多久。   “奴婢有偷偷问过马山,他说应该入夜前能够散席,而且公子他们还得赶回家去,虽然两家离得不远,却也要一两个时辰。”小秋顺口回了一句。   “海琴呢?”孟芳夏转头看了看四周,又问起已经出嫁为妇,又和郎君一起随她过来的海琴,如今那些小丫头都称她江嬷嬷。   “还在外头帮小娘子打理先前送来的那些嫁妆,小娘子要叫她进屋来吗?”小红应道。   “等等天就黑了,让她把东西收拾一下,先回去休息吧,妳们要是肚子饿的话,也可以叫那几个小丫头去找点吃的回来。”孟芳夏又吩咐道。   “我们自然会打理好那些小事,绝不会委屈我们的肚子,小娘子就不必担心我们了。”小秋见孟芳夏根本就是没事找事做的窘迫模样,忍不住笑着说道。   “哼!”孟芳夏见自己的意图竟被向来耿直的小秋看穿了,她也不好意思反驳,只好闷闷地转头看向床边的摆设。   小秋小红虽然没敢大笑,但是仍有几声压抑的轻笑声断断续续地传到孟芳夏耳里,孟芳夏羞红着脸,总觉得脸颊越来越热,只好又拿起刚被丢到床上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搧着脸。   马文才一进门时,看到小秋小红掩着脸上大大的笑容,匆匆向他行过礼就退出门外,而隔着屏风望去,却是新婚娇妻在那里努力摇扇子的奇怪举止。   “芳儿既然觉得热了,怎不先去沐浴,换身轻爽的衣裳?”马文才狐疑地绕过屏风,才看到孟芳夏急急忙忙丢下扇子,起身拉拢衣袖,然后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哪里热了?!现在才二月天呢,清早入夜时也会起风生寒的,怎么可能会热?”孟芳夏眨着眼睛,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淡定神情。   “哦?可是我看到妳在拿扇子搧风,难道不是因为热?”马文才领教过孟芳夏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自然不相信什么事都没有。   “唔…你看错了吧?那扇子一直在那里呀!”孟芳夏依旧装傻地指指床榻角落的扇子,说道。   “好吧,刚才是在那里,不过这会儿可不在了。”马文才欺近孟芳夏身旁,衣角一甩,扇子转眼便飞到屏风下面,他伸手将孟芳夏环进怀里,语气轻佻地笑道。   “哎?!”孟芳夏闻着马文才身上淡淡的酒味,虽说这时代的酒还不似现代的浓烈,可也不是不能醉人的,她看着马文才依旧炯炯有神的目光,显然这家伙的酒量不错嘛,还是他找来很多帮手帮忙挡酒?   “芳儿…妳刚刚是不是想到什么?所以才害羞的脸红了,嗯?”马文才瘖哑的嗓音在孟芳夏耳边响起,一只手已经熟门熟路地探进她衣内,揉着她的腰际。   “能不能先沐浴?你身上还有酒味呢!”孟芳夏手足无措地推推马文才,脸上那片才退散不久的红晕又再次布满脸颊,且一直延伸到耳后。   “好,我们一块儿洗吧,这样比较省力气。”马文才故意贴上孟芳夏的脸,亲腻地蹭了蹭她柔嫩的脸,夹在两人之间那股火热热的触感也不知道原来该属于谁的。   马文才说完便叫人送水进来,因为隔着另一座大屏风,孟芳夏根本不知道马文才他为新婚所准备的浴盆究竟有多大,等她不甘不愿地被马文才拉进沐浴之处时,才发现那个浴盆的大小,别说两个人坐进去了,即使再多加一个人都不会嫌太挤,不过孟芳夏当然不可能给第三个人有使用它的机会。   两个人在浴盆里磨蹭大半天,热水都已经变成冷水,且溢出许多水在地上,整个地上都快成了水乡之地,把孟芳夏看得心火直升,实在羞恼极了,她想若是叫不知道实情的旁人见到这种情况,说不定会以为她的洞房花烛夜是在浴盆里过的呢!   所幸,马文才还知道些分寸,虽然小兄弟已经忍的受不了了,到底也没敢草草吃掉小娇妻,匆匆拉过挂在一旁的大毛巾先遮住自己的身体后,又飞快拉来另一条包住孟芳夏的身子,接着一个公主抱地将她抱回床上躺下。   “这一次总算可以不用虐待我自己了,我的好芳儿,为夫想妳想得可够久的,果然还是该早些娶妳过门才好。”马文才半压在孟芳夏身上,低声地说着心里的喜悦,眼底亦是满满的欢愉之色。   孟芳夏羞涩地扭扭身子,此时两个人之间那条碍手碍脚的大毛巾早就被某人随手丢到地上去了,身上不断地传来微微湿润又热腾腾的感觉,烘得她脸上也是火辣辣的。   “你、你记得轻一点哪,娘说…很疼的…。”孟芳夏心知先前都躲过那么多次,要连最重要的一晚也要躲就太说不过去了,只能摆出一副弱弱的神情,轻轻提醒道。   “芳儿不要怕,只管交给为夫就是,嗯?”马文才轻声安慰一句后,俯身在她脖颈间啃咬起来,不久又缓缓地往下移,时重时轻地亲吻吸吮着她身上的每一处。   孟芳夏的身子因为这样的挑逗而微微地颤栗着,虽然两人之前也有几次比较亲密的接触,但整副心神能完全放开,这是第一次,却不会是最后一次,马文才耐心地等候最适合的机会,然后一股作气地占领据点,夜色正浓,两个人美好的洞房花烛夜也才刚拉开序幕呢…。   等到第二天早上,孟芳夏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她看看四周,马文才似乎不在房里,想着还要向公公敬茶,她赶紧出声叫小秋小红进门替她更衣,她正准备站起来时,全身的虚软酸痛让她忍不住暗暗地咬牙切齿,马文才这家伙是多久没吃肉了?!之前就算没有吃到全餐也偷过不少肉末,至于这么折腾她吗?   小秋一进门就见孟芳夏鼓着一张脸,依她这段时间对孟芳夏的了解,心知她此时肯定在数落着姑爷,便也不出声,只是憋着笑替孟芳夏更衣,然后才让小红上前替孟芳夏梳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马家的人口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孟芳夏要侍奉的长辈就仅马太守一人而已,马太守虽有两个侍妾,却还没资格对孟芳夏摆脸色或长辈架子。   孟芳夏跪在蒲团上,接过婆子端来的茶碗,恭谨地向马太守行礼敬茶,马太守即便先前对孟芳夏不好好待在家里,却跑去余杭求学一事颇有微词,不过儿子都跑去人家身边守那么多天,又没听说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只因为儿子千里追妻的行径,让他憋在心中那些责备的话因此先少了一半的气势,再见到孟芳夏一副乖巧的模样,自然更加说不出什么刁难之语了。   “咳!既然进了咱们马家,以后可要好好侍候文才,还有…多生几个孩子,爹这辈子就文才一个孩子,这府里已经冷清很多年了。”马太守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借着喝茶的当口掩去尴尬,然后才严肃地叮嘱道。   “媳妇明白的,呃…媳妇尽力而为…嗯!尽力而为!”孟芳夏虽然觉得她还不适合生孩子,不过看到老人家眼中满是期盼的神情,她哪好意思说不想那么早生?这种事等等回去关起门来说就成了,对老人家还是顺着毛摸比较好。   不过她的这句‘尽力而为’却让本来想再喝口茶顺顺喉咙的马太守差点呛到,这个儿媳妇还不懂得脸红啊?倒是一旁的儿子掩着嘴,脸上还有一丝难为情的模样,顿时觉得儿子太可怜了,媳妇在书院几个月的时间,居然都没闯出祸来,想必儿子替她费了不少心神吧?!   “爹,这种生孩子的事…确实还得尽人事听天命,您也别给娘子太多压力,娘子年纪尚轻,身子还弱,万一急过头了,反而坏事。”马文才等稍稍缓过气之后,才开口替孟芳夏圆话,心想这种事还能尽力而为吗?莫非叫他不用出门办事,只要在家里陪着她造人就够了?!(所以不知道是谁想多了……)   “也对耶!爹,对不起,刚刚是媳妇的话回得太快了。”孟芳夏暗暗吐着舌头,心道自己在做啥呀?!难道说自己还不到三四十就已经有如狼似虎的感觉嘛?!真是丢人哪~。   “好了,好了,你们都先起来,不是说还有朋友在客堂等着你们去见面叙旧,快些过去吧,别误了人家回去的时间。”马太守正想着怎么摆脱这等叫人无言的场面,正在苦思之际,总算及时想起沈预主仆还没离开马家,连忙开口把马文才和孟芳夏两人赶去见客去了。   马文才闻言也想起来有这么件事儿,沈预是前天晚上赶来参加婚礼的,还说要见见孟芳夏才回去书院,他似乎尚未和孟芳夏提起沈预与墨儿来到此地的事情,此时自然是扶起孟芳夏,两人又向马文才行过礼之后,便匆匆往客院明堂走去,路上,马文才就顺便和孟芳夏提及沈预主仆来到的消息。   孟芳夏恍然地点点头,心想这沈预和墨儿果然来马家观礼呀?然而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如何了。   马文才和孟芳夏才一踏进门,就听到一阵戏谑的声音传来,道:“我以为你们两个打算让我在这里坐上一天呢?怎么?难得一生一次的洞房花烛夜,你们竟然还舍得早起?”   孟芳夏抬头循声望去,沈预和墨儿坐在桌边,桌面摆着一张棋盘,瞧那架势还真有点打算这么耗上一天的意味,她忍不住抽搐一下嘴角,心想许久未见,这个沈预依旧是狗嘴里吐不象牙来,说话仍是得理不饶人的讨厌,所以还是墨儿最好了,瞧瞧他到现在也仅是一脸淡淡的笑意,不过她瞅着那两边的角度怎么有越翘越高的感觉?难道她昨日太过劳累,以致眼花了?!   “你眼红啊?眼红就早些回京去让家里长辈替你找一个呗!”孟芳夏毫不客气地堵了回去。   “喂!妳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害臊啊?!这种话也是妳能说的?”沈预惊跳起来,大呼小叫地喊道。   “我话都说出口了,你也听进耳朵里了,难道还能回收不成?!况且我刚说的有哪个字是不能说的?”孟芳夏淡定地坐到椅子上,脸不红气不喘地又反问一句。   “文才,你也管管吧!以前没过门时还能约束几分呢,现在娶过门倒反而管不住了?这可不好。”沈预貌似很替马文才担忧地摇头叹道。   “沈预,你是来拆台的还是来祝贺的?而且还满口的酸味,墨儿,我看你留在这里吧,我觉得你跟着他是越来越没前途了。”孟芳夏说着开始怂恿墨儿留在马家。   “不行!墨儿怎么可以留下来?我习惯他陪在我身边了,君子怎能夺人所好?”沈预连忙抓住墨儿的手,说道。   “哦~可惜我不是君子,是小人,墨儿~留下来吧!留下来吧!”孟芳夏不客气地抓住墨儿的另一只手。   “芳儿…别失了分寸,叫人见着可不好…。”马文才从容地拉开孟芳夏缠在墨儿手臂上的手,淡淡地劝了一句。   “呃?!哦~好吧,咳!沈公子特地前来为郎君和妾身祝贺新婚,妾身倍感荣幸之至,还望沈公子能多停留几日,让郎君带您四处走走,看看鄞县的风光美色。”孟芳夏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然后坐直身子,正经八百地说出自认很有官方特色的客套话。   “噗~!”沈预有幸成为今日第二个因孟芳夏的话而喷出满口茶水的人…。   “孟夫人说的话真是越来越有趣,显然以前还是多有保留了。”墨儿在一旁亦是掩嘴笑个没停,许久后才好不容易得以停歇下来,依旧是一副忍俊不住的笑脸,说道。   “好了,你不是说有什么事要同我们两个一起说吗?不急着回书院了?”马文才貌似无力地扶额轻叹一声,然后才提醒沈预一句。   “哎!都是妳,净胡说八道一些废话,害我差点忘了正事。”沈预拍了拍额头,又不忘来个回马枪。   孟芳夏闻言立刻瞪大眼睛、鼓起脸颊,右手的手指指向自己,却是无话可说地只能生闷气。   “年前我从你们这里回书院之后没多久,梁山伯突然来找我问起你们的事,想是担心着你们迟迟没有回去,不知发生何事。”沈预这才收起笑靥,肃正面容,对马文才他们两人说道。   “哦?梁山伯素来不喜欢管人闲事,怎么会突然问起我们?”马文才狐疑地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也照实跟他说啦,言明你们俩是奉了父母之命,回乡成婚生子,为家族传宗接代,可是他却觉得惋惜,还说妳也不过十五岁,哪里非要这么早娶妻生子?还说妳初进学院就得了好名次,若能留在书院再精进几年,未必不能在仕途上有一番成就。”沈预看着还是那副正经模样,不过说话的语气却又开始走调了。   “然后呢?”孟芳夏挑了挑眉,她觉得事情怕没这么简单,不然沈预也不会特地提出来说了。   “我当然是说我也劝过你们的,可惜长辈之命难违,只能暂且放弃学业,但没想到的是又过没多久,祝英台居然带着她的小厮独自前来找我私下探问,问了好些话后,我才听明白她已经知道妳是女儿家的事。”沈预接着说道。   “哦?”孟芳夏想着只怕那祝英台还说了些什么奇怪的话吧?便又是一副询问的语气。   “她说她有些想不明白妳为什么要回来成亲,而且语气中还有透着鄙夷,以为妳既然肯抛弃世俗之见,远到余杭求学,自然不是那等无知女子,但没想到却还是看错妳的为人,甚至拐弯抹角地问…妳是不是嫁给文才,又套问你们两个当初在书院时,莫非已有了什么私情,才不得不早早回乡成亲。”沈预越说越觉得可笑,那个祝英台真是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虽然孟芳夏也说自己并非君子,但好歹亦是行事坦荡的一个小娘子。   “这祝家可是在催祝小娘子回去祝家庄?我没记错的话,她也到该议亲的年纪了,祝老爷和祝夫人不可能不担心她在外头的事被人发现吧?”孟芳夏手指轻敲着桌面,不解地询问道。   “似乎是如此,我曾偶然听见她身旁的小厮和梁家的小厮说起家中老爷夫人在催她主子回家的事,只是在我们来这里之前,祝家好像也没有催得很急,想是要给祝小娘子一点时间。”墨儿点头应道。   “所以啦,既是家中长辈有令,她亦为熟读圣贤书之人,又岂不知孝悌之道?怎地反而说我不知长进?再说我一个女人家读再多书也不过是与郎君相处时,能多做一些风花雪月的雅事罢了,读书在哪里不能读?以前是我不懂事才做出那样的事来,这话我也不会否认,可是要为此指控我眼光不够长远,那就万万不能接受了。”孟芳夏先是双手一摊后又摆回腿上,严正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从不想管她的那些琐事,也希望她别来过问芳儿和我的私事,沈预,回书院之后该怎么应对,不必我再提醒你吧?”马文才心知孟芳夏和祝英台打从初次见面之后就一直不对付,听到对方这么质疑孟芳夏的清白,他自然是护短的,只是人家既没敲锣打鼓,也没妨碍他们过日子,他当然不会找对方麻烦,可倘若哪日祝英台拿此事来破坏孟芳夏的名声,凭她亦是与梁山伯同住多时的情况下,想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同样不是什么难事。   沈预听懂马文才的话中之意,他了然地点点头附和着,心想若祝英台真那么不识相,不必等流言传到鄞县来,他也能处理掉的,这就叫‘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看在孟芳夏总能为他带来不少乐趣的份上,帮点小忙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沈预后来回书院之后是不是又发生过什么意外插曲,孟芳夏已经无法得知了,毕竟人家也懂得避嫌,有什么事都只告诉马文才,然后才由马文才决定什么事能跟她提,什么事不能跟她说。   只是这米虫的日子也不是人过的,虽说过门不到半年之后,马太守就把府内的事务交给了她这个马家眼下唯一的一个女主人管理,可是耐不住人少啊~,那些下人也是有眼色的,知道她得老爷少爷的疼宠,敢犯上作乱的人可谓少之又少,有胆子暗中作怪的几个小管事,她一抓着证据,重则直接赶出马家,轻则送到庄子上去做苦力,这处在乱世的优点嘛,就是主子地位远比天大,下人敢欺瞒主子背叛主子,绝对是自找死路。   至于每个穿越女都不免要搁在心上重视无比的名声,对孟芳夏来说却是浮云中的浮云,反正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她,下人犯错理当受罚的,不是吗?何必为图个名声好听而憋屈自己?   两人成亲的第二年,又到三年一次的品评,某日,马太守与马文才在前院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据说乃此郡的大中正,出自琅琊王氏,王家是东晋建立至今的掌政世族之一,也并非曾经险险败落的谢家所能相比的。   不久,朝廷授任令送达,授予马文才尚书郎一职,掌都兵曹,并命择日尽速入京到任,马太守则留任原职。   孟芳夏本以为马文才仍会像上次一样辞谢官职,不过马文才却说他不可能一直和朝廷对立,而且也该去京城看看那里的情势,反正就三年任期而已,之后不想再作官也是无妨,孟芳夏恍然地点点头,却又想着这个都兵曹是做什么的呢?难道要带兵?看着不像呀~尚书郎是文官职,与那些士兵应该没有直接的关系吧?   马文才彷佛也看到孟芳夏眼中的质疑,便笑着说道:“这个官职其实也只能算是个闲差,平日帮着五兵尚书大人写些起草文书罢了,不过仍得日日至尚书台报到,所以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了。”   “好吧,反正我也还没去过建康呢,听说那里很多外地来的人?”孟芳夏倒是无所谓,东晋历史虽然不长,但就算她活到五六十岁也遇不上改朝换代的那一刻。   “妳只想着去那里有更多好玩的吧?那日沈预写信来说,他也收得朝廷任令,打算回建康去任职。”马文才又说道。   “哦?他被授了何职?”孟芳夏好奇地看向马文才,问道。   “中书舍人,品秩虽没我的高,但是掌管的事务可比我重要许多。”马文才倒没有半点嫉妒之意,只是平静地说道。   “怎么一下子就得了那么重要的职务?沈家在建康也不过是中等士族而已吧?”孟芳夏却觉得疑惑不已,沈预多年不在京中,想来那些大官不可能如此看重他才是,又如何一得任命就是皇帝近臣?   “据说…王曾至余杭游玩数日,其间去过书院一回,见到不少品德学识得他慧眼的学子,不止沈预、王坦之而已,就连梁山伯亦是颇得他的赞许。”马文才皱着眉头,缓缓说起沈预他们在余杭遇到的贵人,不过这位贵人虽说地位崇高,却是喜好道术的主儿,于政治才能上并无建树,偏偏又任辅政之职,这前景实在是令人担忧,若非他无知,桓家哪能一手遮天?   “不过也好,咱们到建康之后,好歹有个熟识的人一起作伴,若他肯把墨儿借我几日就更好了!”孟芳夏一说到墨儿时,眼神顿时又发亮了。   马文才虽明知孟芳夏只是纯粹喜欢墨儿陪她说话,听墨儿弹琴,可对方毕竟是男儿身,让他想不在意都难,只能轻叹一声,又道:“建康不是咱们这里,多的是想抓人把柄的闲杂人等,妳还是少和墨儿单独见面的好。”   “啊~那去到建康不是反而不自由了?”孟芳夏听着马文才的语气中颇多不赞同之意,忍不住有些失望地唉了一声。   “至少妳想找到比较不同于平常的东西也容易些,不是吗?我是为了妳着想。”马文才摸摸孟芳夏的头,无奈地劝道。   孟芳夏对马文才这哄小孩的动作,鄙夷地翻了翻白眼,她当然明白在那种贵族高官子弟满地跑的地方,做什么都要很小心,可也不用这么早泼她冷水嘛,让她多乐几天不好吗?!   “那我们几时出发?到那里要很久吧?”孟芳夏在心中只惋惜了那么一下下,又恢复了精神,抬头问道。   “七日后出发,咱们先坐马车到余杭,然后和沈预他们一起改走水路上行至京口,那里离建康已然不远,半日左右就可以到京,前后估算大约需一个多月的时间。”马文才心头约是早已有谱,毫不思索地回了孟芳夏的疑惑。   “嗯…那我们就带身边伺候的这几个人,其他人便不必随我们前去了?”孟芳夏心里开始琢磨着要带谁去建康。   她想不久前才新婚的马山小秋一定要去,小红那丫头还算老实本份,也可以带去,海琴夫妇要管理她在外的店铺庄园,只能先留下来,胡嬷嬷年纪有一点大了,不好长途奔波劳累,也得留下来,嗯~让海琴两口子照顾她好了,这样的话…再带上两家人应该足够吧?其他的等去了京城再作打算。   “我只带上马永和马山两家人,妳自己看看院子里几个丫鬟,平日是谁伺候妳比较让妳习惯,妳就带谁去便是,不过马山同去,妳身边也有小秋可以照应,其他的人大约用不上吧?”马文才不知道孟芳夏是真的太懒还是怎么着,小秋和马山成婚之后,仍旧被留在孟芳夏身边伺侯,也没见孟芳夏想过找哪个丫鬟递补上来。   “我倒想问你是看上哪个想留在身边替我分忧解劳的?我带着的话,还能省些其他事情。”孟芳夏撇撇嘴角,半是试探半是吃味地反问道。   “芳儿…妳又多想了!我何时对她们另眼相看过?不就是担心妳初到建康那样陌生的地方,难免在心情上会有些不适应,身边有几个得妳心意的人陪着,总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虚度时日。”马文才不知道该气亦或该笑地敲敲孟芳夏的额头。   “疼呀!你几时又看出我会不适应了?”孟芳夏委屈地揉揉额头,心想她哪时不适应了?真要说最大的改变不就是两年前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没有电视、计算机,没有便利的日常生活用品,更没有满天飞舞的纸本信息,可是她到现在也还活得好好的呀!不适应?!不适应又能如何?   “都城总不比咱们这样的小地方,多费些心思也不是什么坏事。”马文才叹气地按下孟芳夏的手,他就怕孟芳夏万一心血来潮,又作出类似前年在书院那样不合时宜的事来,届时他们身在建康那样诡谲之地,想瞒天过海可不是容易事儿。   况且…马文才一直知道孟芳夏心中有秘密,但却始终没有主动开口询问,总想着有一天,孟芳夏会自己跟他开口解释一切,可是到现在也快三年了,孟芳夏似乎都没有这个意思要跟他说明她的来历。   隔两日,孟雁南来访,才与妹妹妹婿说起他的职位未变,仍是留在会稽为太守长史,孟芳夏心里暗松一口气,她本想自己要去建康,至少三年不能回来,若哥哥也要离家的话,家中就只剩两老了,又听说那个陈氏已经卧病一个多月,能不能熬过还是个问题。   不过孟芳夏却不在乎这个问题,她以为凭陈氏曾经的那些私心,最好还是叫她早些断气,让哥哥有机会再娶一个贤慧又没有其他心思的来孝顺爹娘才好,至于侄女儿的话,反正她还小嘛,依孟家的环境,应该不至于养不熟,不过要提醒哥哥到时得把陈氏身边的丫鬟婆子打发走,免得自己人没带坏了,却被那些有二心的外来者挑拨离间。   孟雁南此趟来马家,最主要的事也是因为马太守跟他说起马文才将到建康的事,故而特意前来送行,又把家中父母的挂心转达给孟芳夏知晓。   孟芳夏明白父母的担忧,自是连连点头应下,没有半句反驳或不悦之色,孟雁南离去前又说当日也不再过来送别了,让他们自己一路小心照顾自己,一连叮嘱好几句话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七日后的一早,马家门口就排了三辆马车,前面是马永一家人,中间是马文才夫妇,后面则是马山他们一家人,随身所带物品则分置三辆马车之内,马文才和孟芳夏坐的马车内,除了他们夫妻两人之外,便是随行伺候的小红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鬟杏儿。   甫到达余杭,他们一行人也没有多做停留,就加上负责打点船只及往后行程的沈预主仆,然后再次出发前往建康。   水路行程自然不能像走陆地一样的自由,不过多了喜欢耍嘴皮的沈预和擅长弹琴的墨儿,这水上行船的日子倒也没有孟芳夏想象中的枯燥无味,况且沿途还能到几个地方上岸看看当地的民情景色,因心情随着愉悦不少的结果,孟芳夏来到建康不久便诊出喜脉,她黑着额角的三条线,屈指一算,她才十七岁呀!就要有第一个娃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预计再五章就要结束啰,暂时要去思考一下原创新文的情节,还有补充上一篇文的番外…唉~好无力…看过史莱姆没有??某柔觉得自己跟牠一样了,软趴趴地只能滚来滚去、弹来弹去(┬_┬),或许还该庆幸一下…此文滴配角不多,一两千字应该能够交代滴过去~。 ☆、第四十章   当郎中来替孟芳夏诊治过之后,孟芳夏才拍着胸,对马文才说道:“幸好咱们一来那时到长辈们家里请安都没出什么事儿,不然的话可不得了了。”   “怕什么?周郎中说妳这一胎怀象不错,坐胎也稳,只要按平日那样照料就没事,等过几月后,孩子月份大了再补强一下身子便可安然度过。”马文才微叹一声,他们两家一直远在会稽,这京城本家也仅年节派人送礼而已,好不容易来了又没上门拜访,毕竟有些不好,孟家还好说,一个外嫁的女儿罢了,倒不值得他们看重,只有马家…大伯能在桓家的势力下安坐度支尚书多年,自然不可小觑,可是大伯母等人未免有些眼高于顶了,他那些堂兄弟的本事亦不过尔尔,就算凭着大伯的官品能居清官之职,可是朝中形势并非一直如此吧?   果然如马文才所猜测的一样,他们到京才没多久的时间,皇帝便迷上了什么长生法之类的东西,时常因服药不适而无法上朝,太后禇氏只好再次临朝,桓家的势力又一次借机扩大不少。   不过这朝中局势于马文才、沈预这样纯粹看戏的中立分子似乎没有什么影响,马家对于旁支子弟本就没有想要多加扶持的打算,沈预则是完全忽视他父辈们对他的众多无理要求,甚至连父母逼迫他早日成亲的事亦让他当成耳边风。   “沈预,你当真这辈子不成亲嘛?我知道有些人虽然…可也还是照样结婚生子的。”这是沈预又一次因为被逼婚而躲到马文才家中时,孟芳夏无奈地问话。   沈预与墨儿并肩坐在那里闷声不响地各自看着某处,墨儿猛然听到孟芳夏的提问时,才忽然转过来看向她,紧握的双拳透露他的不满和紧张。   “我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本以为妳向来明白我和墨儿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也一直支持我们的,可是如今看来妳与旁人没什么不同,我凭什么为那些人抛弃墨儿?”沈预也同样回过头来,却是阴沉着一张脸,不悦地质问道。   “这…我当然明白,可是这两年多以来,你家中的那些长辈从来没有对这件事死心过,而且我相信他们也永远不会死心,在他们心中,成亲生子、传宗接代不仅是一家之事,亦是家族大事,况且他们以为你能得此要职,必是颇得丞相看重,将来前途自是不可限量,若能再得一外家相扶更是益事,我说的可有错?”孟芳夏真心觉得政客的心都是黑的,这个准则放眼古今中外皆然,她倒也不是真想叫沈预放弃墨儿,只不过墨儿向来心软,恐怕这件事情给墨儿的压力不是旁人能够体会的。   “哼!一群无知之辈,就算丞相当年说了什么话,可是又如何?!如今真正当权的可不是丞相,我早有打算等这三年过去,便和墨儿远走外乡,找个没人能干涉我们的地方过日子,至于他们说的那些传宗接代的大事,我爹娘还有沈清那个家伙呢,也不一定希罕我这个好多年不在家的儿子。”沈预打从心里认定那些人就是群唯利是图的家伙,一个个想端长辈架子逼他成亲,可是选出来的人选,还不都是各家自己人脉上的人?他才不想当那颗棋子。   “你心里有数最好,不过劝你来日的行事还是小心为妙,你那些叔叔伯伯他们未必奈何不了你,以前不行动也只是担心会得罪到不能得罪的人罢了。”马文才淡淡地扫过两人一眼,才开口说道。   “知道了,往后我会小心一些的。”沈预这一年多来的性子倒是稳妥不少,时不时刺人一句的习惯也收敛许多。   孟芳夏心中一叹,难怪总听人家说乱世才能出英雄,或许只有不稳定的生活环境才能让想活下去的人激起打破现状的勇气吧?沈预这般改变也是为了日后能和墨儿顺利地携手一辈子,幸好她还不用面对那些烦心事,马文才懂得收敛光芒,那些人自然就懒得花心思收买他,别人家做官时,金钱美人无一不少,可是她来建康都这么久了,硬是连个‘丫鬟’也没收到过,这日子平淡的…真不是该感叹谁才好。   “娘亲!娘亲!”一个粉红团子一路像滚球似的跑进屋里,然后利落地跳上孟芳夏的大腿,抓着她喊道。   “雅雅怎么自己跑来了?钟嬷嬷和梅儿呢?”孟芳夏眉头微蹙,抱起小粉团子,才想问她时,眼角已经瞥见门外几个匆匆跑近的人影,于是不满地瞪了小粉团子一眼   “雅雅!墨叔叔!”小雅雅对孟芳夏的不满毫无所觉,只是专注地咬着手指头,目光在四处绕一圈后就落到墨儿身上,接着两眼直发亮地蹬着小胖腿,一副迫不及待想要溜下地的模样。   孟芳夏受不了被女儿的小腿一直踢着,只好放她下去,小雅雅一落地就往墨儿那里走去,整个人晃来晃去的硬是没有跌倒半回,稳稳地趴到墨儿身上,嘴里还是一直喊着‘墨叔叔,抱!’   沈预眼角微抽,这出戏码自这个小丫头几个月前开始会走路之后,只要他和墨儿来到马家,都要上演个至少一回,让他不得不怀疑孟芳夏平日是不是就已经教着小丫头怎么拐男人?要不然怎么老黏着墨儿不放?不过他当然不会把这种话说出口,仅是在心里酸过那么几回,他也不会承认是因为叫小雅雅对他一直没正眼瞧过?所以这个沈大公子吃醋吃的起劲了!   孟芳夏淡淡地扫过刚喘着气踏进门坎的两三个丫鬟婆子,见她们自觉地躲在一旁侯着,脸色才有些和缓下来,心想总算还知道分寸,没一进门就喳喳呼呼地请罪。   多了个小娃儿在这屋里,大人们的话题自然也停下不提,孟芳夏见天色不早,顺口留下两人用饭,反正这种事不是头一回了,就算她没开口,他们也不会客气。   等到雅雅开始无意识地点头打瞌睡时,孟芳夏才叫来奶娘把雅雅带回房休息,又让人送上热茶润喉,沈预看着几个下人离去之后,才再次开口说道:“我想文才大概也没意思继续留在京城吧?听说皇后崩逝之后,皇上越发沈迷于求道之法,很难说哪日就…。”   “这种事实不该由我们做臣子的来揣测,反正只剩不到几个月了,忍一忍吧。”马文才冷声警告道。   “哼!”沈预不快地撇过头去,却也当真没再说那些危言耸听之语。   孟芳夏看着墨儿的脸色一直未见好转,想到前日马文才曾说前燕攻占洛阳一事,她记得墨儿曾偷偷跟她说…只是那个地方,他还挂念吗?   “你想好以后要去哪里落脚没有?总不好还像之前那样走到哪算哪吧?这两年的边境越来越不安全了,可别想着往那里去才好。”孟芳夏在心里整理一下头绪之后,才开口问道。   “或许还是回会稽吧,那里毕竟住了几年,比起其他地方还是熟悉一点。”沈预侧着头回道。   “嗯!”孟芳夏听到这回答就知道墨儿怕至今还瞒着沈预吧?甚至沈家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不过这是很正常的事儿,因为墨儿说过当初他遇上沈预父亲时,已是在东晋的国界之内,就算长相有些差别,却是任谁都想不到那里去。   “好了,不打扰你们夫妻俩恩爱的时间,我们先回去了。”沈预看到有丫鬟送蜡烛进门,抬头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便起身告辞。   马文才点点头,起身送两人到大门外,等回来时,孟芳夏已经叫人把桌上的茶水点心都收拾下去,人也先回去房间休息。   孟芳夏不大记得住很早前的那些乱世之史,所以给不了马文才太多的意见,在她看来,战争这种要人命的事能不参与就不参与,不是她不够爱国,只是真心爱不了这种生命保障处处受到威胁的时代,而且按后世的观点,这也算自己人打自己人吧?   兴宁三年年初,马文才和沈预先后辞谢朝廷新下的任令,沈预没有多久就同墨儿先行离京,说是准备直接去余杭安居,以后两人大概在那个地方过起闲云野鹤的悠闲日子。   孟芳夏想想也是,余杭在那个后世著名的孙恩之乱以前,还算是个安稳的生活环境,她记得孙恩好像是借着什么事为由才起兵叛乱的?唉!算了,她没记错的话,那件事得等到谢道韫的外孙出生之后才会发生的事,这谢道韫出嫁才这几年的事儿,急啥呢?   马文才在沈预他们离开之前,本也想着要与他们同行,尽快启程回鄞县的,偏偏这时候的孟芳夏又一次怀孕了,郎中说虽然孟芳夏的身子底不错,不过为防万一,还是晚一个月再上路比较妥当。   这两个好不容易有了第二胎的夫妻,因为突如其来的喜讯,只得慢些时日才能上路返家,不得已地托了沈预到余杭后,再另找人到鄞县马府报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   等到孟芳夏怀孕满三个月时,马文才也已经安排好回家的行程,依旧走的是水路,但因为害怕孟芳夏和马欣雅小朋友不适应长期颠簸的路途,一路都是缓缓而行,回家的时间竟比当初去京城时多了半个月之久。   马太守一直没见过远在京城里出生的宝贝孙女,本来在得知马文才不想继续作官,准备携家带眷回来孝顺他老人家时,他就日日盼着他们一家子回来,哪里知道等呀等,却先等来沈预派人来报讯说因为儿媳又有孩子,要等胎坐稳后才能启程返家,他又是失望又是高兴地继续耐心地等着消息。   总算这日中午,家中的下人跑来府衙禀报说少爷和少夫人已经回到家中,让他早些回去吃饭呢,马太守一听到这个好消息,立刻眉开眼笑地抛下那些其实只是用来打发孤独时光的事务,跟着来报讯的下人回去了。   “爹。”马文才见下人才去没多久,父亲就跟着回来了,虽然有些讶异,不过想着自己和孟芳夏离家三年,父亲大约也是很担心吧?   “哎!我的小孙女呢?怎么没见到人?”马太守随口应了一声,眼光却是一直在屋里搜索着,确定除了马文才外,再没有其他人在,便有些委屈不满地瞪着儿子,心想为什么我心心念念那么久的孙女儿都不让我见一见?   “娘子和雅雅一路辛劳,我刚刚才让她们先进去休息,爹爹只能再等上些时候,傍晚吃饭时,您就能见到她,再说往后我们会住在家里,爹还怕看不到人吗?儿子就怕到时您又要嫌她吵闹了。”马文才好笑地看着马太守一脸委屈的样子。   “怎么会?!你该不会跟媳妇说了什么吧?!所以她不敢让我见孙女儿?”马太守吹胡子瞪眼地质问道。   “儿子哪里敢?她们真的睡着了,要不…等等周嬷嬷过来时,您亲自问问?”马文才懒得跟马太守白费唇舌,只好把服伺孟芳夏去内宅歇息的婆子搬出来当挡箭牌。   “唔…好吧,我等!早知道这会儿还见不着人,我也不用这么急着赶回来了。”马太守失望地坐到椅子上,嘴里还颇有微词地喃喃自语着。   马文才也没有回答,心想着他明明只是让人去跟父亲说他们回来的消息,可没说让他即刻回府,是他老人家自己眼巴巴跑回来的,能怪谁?   马太守坐在前厅左等右等,连平日最爱喝的茶都觉得索然无味,他极不耐烦地盯着一直亮晃晃的天空,心想怎么过那么久了还没到傍晚呢?究竟还要等多久?   又不晓得过了多久,一个小小的,穿着鹅黄色小袄的小娃儿抱在门柱旁,正好奇地盯着他瞧,脸上只有满满的疑惑不解,却没有一般小孩子看到陌生人时的惶恐不安。   马太守自然也看到小娃儿了,他满怀欣喜又害怕吓着孩子似的,只敢小声开口,试着对小娃儿喊道:“雅雅?”   “您怎么知道雅雅的名字?!”小雅雅惊讶地看着马太守,问道。   “我当然知道啦,雅雅可知道我是谁?”马太守笑瞇瞇地反问一句。   “唔…娘亲说过,咱们家有爹爹、有娘亲、有雅雅,还有…爷爷?!你是爷爷?!”小雅雅自己扳着手指,认真地数了又数,接着突然睁大眼睛,惊奇地喊道。   “对对对,雅雅好聪明,跟你爹爹说的一样呢。”马太守这回笑的更开怀了,瞧瞧他家的丫头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爷爷!”雅雅本能地跑过来抱住马太守的大腿,记得娘亲说过,爷爷是家里最大的,所以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哎!好乖,好乖!”马太守弯身将雅雅抱到怀里,正想着要拿什么赏她呢?才发现到这孩子竟是自己跑来这里的,连忙高声叫了人进来。   “老爷叫小的,可是有什么需要?咦?!这小娃儿…不会是小娘子吧?小的彷佛听到后面那里几个丫头在找人呢!”闻声进来的小厮只知道今日主子们回来,却没正式和马文才他们照过面,便有些迟疑地指着雅雅,问道。   “是吗?你先去跟少爷少夫人说小娘子在我这里,免得他们慌了手脚,然后…雅雅肚子饿了没?想不想吃点心?”马太守先是严肃地向小厮吩咐几句后,又低下头,慈爱地问道。   “雅雅想吃…鸡蛋羮!”雅雅果然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后,眼神亮晶晶地回道。   “听到了吧?赶快去叫人做来给小娘子吃。”马太守点点头,随即又抬头吩咐道。   那小厮弯腰应声后,很快就退出门外去办妥主子交代的事情,他才走出门不久,马文才也随后踏进屋里。   “爹爹!”雅雅先发现到马文才的身影,笑盈盈地喊道。   “雅雅为什么又自己溜出来?万一迷路怎么办?”马文才略沉下脸,微带责备地瞪了雅雅一眼,碍于马太守在场,他也不敢多骂两句。   “雅雅跟着小丫头出来的呀!雅雅一下子就找到爷爷了,没有迷路!”雅雅很是理直气壮地告诉她老爹刚刚的路程,表示她很聪明,知道要跟着人家走,没有自己到处乱跑。   “妳又知道那是咱们家的丫头了?万一是坏人怎么办?!”马文才可不想这么轻易让雅雅蒙混过去,也不想想若是遇到有心之人,说不定就带出府了。   “可是…她没看到雅雅啊…娘亲说爷爷很厉害,所以府里的人都很乖,雅雅也很乖…。”雅雅毫不知自己做了多危险的事,还一脸控诉地反驳道。   “好了,好了,你别再念她了,雅雅的话没说错,这府里的下人还算本份,就算知道雅雅跟着,也不会起什么心思的。”马太守听着孙女的话,这是在夸自己有本事呢,他自然也要替孙女解围的。   “爷爷对雅雅最好了!”雅雅立刻向马太守投射出一道崇拜的眼光,不得不说小雅雅这番的童心童语果然成功地掳获马太守的喜爱,谁叫马太守想要个孙子已经想了好多年,虽然先得孙女是有些小小的遗憾,不过儿媳妇不是又有孩子了嘛?这回肯定能生出个儿子的。   马太守高兴地大笑了几声,也不忘关切一下儿媳妇的情况,他转头又问道:“媳妇还好吧?要不你先去陪陪她,等等吃饭时,咱们父子俩再好好聊聊天。”   “也好,不过雅雅…。”马文才有些为难地看了雅雅一眼,该不该把女儿一块儿领走呢?   “雅雅就留在这里陪我这老头子吧,媳妇还怀着身孕,肯定也分不了多少心思照顾她。”马太守不客气地把宝贝孙女给留了下来。   “嗯!雅雅要乖一些,不许随便吵闹,明白吗?等吃过饭后,妳再和奶娘回去睡觉。”马文才自是乐意见到父亲对小女儿的疼爱,他欣然地点点头,又特意对女儿叮嘱一句。   “雅雅会乖乖的,娘亲说雅雅是姐姐了,以后要带弟弟妹妹,所以要…以…以身作则,嗯!以身作则!”雅雅很正经地回答马文才,却是在最后的时候,有些困惑地挠挠头,好不容易才想起孟芳夏教她的话。   “对,雅雅是乖孩子,爷爷可以替雅雅证明。”马太守满意地摸摸雅雅的头顶,觉得雅雅真是善良的好孩子,媳妇虽然常常说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绪,不过好歹没把孩子教坏了。   马文才看着这一老一小的一搭一唱,只能摇摇头地回去院子,等到稍晚时,孟芳夏才和马文才又一起过来慎重地向马太守请安,然后一家人坐着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餐后,夫妻俩就看着马太守和雅雅这对宝贝祖孙上演了另类的十八相送。   一直折腾许久,雅雅才心甘情愿地随父母回去歇息,孟芳夏被他们的一番作态弄的哭笑不得,回到屋里后才好笑地道:“爹爹真是巴望着一个孙子辈的巴望够久了,要不雅雅一个孙女只怕还入不了他的眼呢。”   “妳怎么不说雅雅小小年纪,倒也学得精明了?她刚才那个模样肯定是故意作出来哄爹开心的吧?”马文才轻笑一声,好心地提醒道。   “咦?是吗?好像有那么一点…以前她很喜欢墨儿,可是墨儿和沈预要离开的时候,也没见她有多伤心的样子。”孟芳夏摸着下巴,仔细回想一下后,发现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没想到她生的丫头这么聪明?!不过也好,至少以后不怕女儿被人欺负。   “快点躺下来休息吧,这两天妳好好在家里休养,过几天再带妳和雅雅回去看看岳父岳母。”马文才拉着孟芳夏的手,把她按到床边坐好,说道。   “嗯!”孟芳夏开心地点点头,她还以为马文才不会让她回去孟家探望两老呢,没想到马文才竟是主动提出这件事。   过了几日后,马文才带着孟芳夏和满肚子小心思准备再掳获孟家几人爱心的雅雅往孟家而行,没想到此去的半路上竟遇到他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很开心还素有童鞋喜欢看某柔滴文文,所以这次史莱姆非常兴奋地弹到半空中了…。   还有那个…呃~咱们是古代背景嘛,这篇文老实说没啥金手指哪~要是来个三胞胎,偶怕偶可能会忍不住直接…END了,所以咱们就别折磨苦命的古代小娘子吧。 ☆、第四十二章   祝英台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幸福,身为祝家的独生女,爹娘对她从来是细心呵护、有求必应,亦从未因为她的女子身而感到遗憾或者排斥,她从小便喜欢研读诗词经典,曾有一次偶然听到小镇的人闲话家常,提到谢家有位小娘子的诗词才学过人,连弟弟都不及,祝英台听过这个谢家,据说是个世族大家,家族中有不少人在朝廷当官,但最有学问的一个如今却一直未曾出任,仅是在家里教导族中的几个子侄辈,知道谢家里都是同年龄的孩子们一起读书识字,比起祝家只有自己一个人,心中不免感到有些孤单起来…。   数年之后,祝英台再也不想面对这种孤单,又深深觉得自己不该只是待在家里死读书,而是应该去外面看看其他地方,多认识一些有学识之人,她不求功名利禄,只想找到志同道合的知己,两人一起研究史经、写作诗词,如此才叫快意人生。   于是,在祝英台苦苦的哀求之下,祝家两老终于点头答应让她外出求学,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有勇气、有胆量,敢女扮男装出远门读书的女子,也不知道她将来会因为一时的误会错失一次结交同道知己的机会,更不知道她因这次的出门而找到了深陷一生的爱情,就这样…祝英台来到闻名会稽郡的敷文书院。   半路上巧遇的梁山伯与她在敷文书院过了两年的同窗生活,从最初的防备到相知相惜,又到最后的默契十足,她以为梁山伯就是她这一生想要结交的知己好友,若可以…她希望他们能一辈子这么相处下去。   然而一年半后的某日起,来自祝家庄的家信从一个月一封到最后两三日一封,信中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母亲病重的消息,她觉得心中满是慌乱和难舍,她挂念母亲的情况,却也不舍与梁山伯分离,她想要对梁山伯坦白实情,但是又害怕万一他心中无意的话,她将该如何自处?!   可惜的是,她那敢与其他理念与她南辕北辙的学子因一句话、一个字而怒气冲天与对方辩论到底,誓要证明自己想法无错的勇气,竟在情爱这方面完全无法发挥出半分豪气来。   终于到了这一天,祝英台硬着头皮又留在书院近半年的光阴,却是面对连连催召她回家的家信,她知道不能再纵容自己继续逗留书院,因而向山长提出辞行,梁山伯还特地向山长请几天的假期,只为了陪着她走一段回家的路,直到再也不能不分离的那一刻,祝英台虽是三步一回头的依依不舍,仍旧没能开口向梁山伯表明一切真相,也不敢要求梁山伯记得有空要去探望她。   回到家之后的祝英台,并没有看到卧病在床的母亲,祝家两老虽然清减许多,但是身子骨显然还很硬朗,她知道自己被父母所骗,可又能说什么呢?她已经十六岁了,其他如她一般年岁的女子早就出嫁为妻,甚至已经为母,可是她呢?   甫回家不久的祝英台,自是毫无悬念地被祝家两老逼着要议亲定婚了,祝英台心中隐隐有所期待,她希望梁山伯不是真的呆头鹅,她想说不定他其实什么都知道的,只是顾忌她的名声,担心自己的前途未卜,所以不敢开口向她许诺。   祝英台抱持着这样决心,把祝老爷看中的人家一个个给否决了,如此又过去一年,冰人再次来向祝老爷提亲,这次的男方虽然家世低下些,可是偏偏有谢家的人出面保媒,祝老爷一是看着谢家的面子上,二是不想女儿的终身一直悬而未定,于是背着祝英台把亲事直接定下了。   等到祝英台知道的那一日,却是男方来祝家下聘的日子,祝英台如遭晴天霹雳地僵直在那里,未几,她匆匆地跑到母亲房里。   “娘,您和爹不是答应过我,我将来要嫁的郎君一定得我同意才行吗?”祝英台含怒带怨地拉着祝夫人,问道。   “哎!九娘,妳别再任性下去,好不好?妳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一个女人家能有多少年的青春好等?娘也不想问妳究竟打算等什么人,妳回家都已经一年过去,对方若真的有心,早该来提亲事了,又怎么会放着妳不管?妳醒醒吧!这次妳爹爹替妳找的人家虽然家世有些浅薄,不过听说谢大人颇为看重他,将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等妳嫁过去之后,可要好好相夫教子,知道吗?”祝夫人早就听了祝老爷的话,不敢再纵容女儿任性而为,只好苦口婆心地劝她几句。   “娘!女儿不嫁!女儿不想嫁自己完全不知道性情的郎君,娘!妳帮女儿劝劝爹,好不好?”祝英台哪里听得进祝夫人的话?她只知道她对梁山伯的爱情被人阻断了一切希望,万一梁山伯来找她,发现她已经嫁为人妇,那该怎么办才好?!   “胡闹!双家都已经过大礼了,还容得妳说不嫁就不嫁?!妳把爹娘的颜面置于何地?!”祝老爷似乎大老远的就听到女儿所说的话,他一进门就生气地喝斥道。   “爹…您怎可以言而无信?女儿只想、只想…。”祝英台的心虽痛,却也不敢直言自己心中已经有了想与他定终身的人,母亲说得没错,若他有心的话,又怎会整整一年都没有消息,也许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女子,所以、从未曾想过…。   “我懒得去过问妳想什么,如今日子已经定下了,等三个月后,妳就乖乖出嫁,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听见没有?!”祝老爷的心情其实也很疲累,他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将来祝家的一切都不会是姓祝的了,所以他才要尽力让女儿有个好归宿,至少在他们两老还看顾得到的这几年,他得保证让女儿在夫家稳定脚跟,好好过完后辈子。   祝英台又怎会不知父亲是故意瞒着她?一直到大事初定时,下人们才透露出消息让她知晓?她明白爹娘的苦心,可是…谁来理解她的心思?   “银心!还不扶妳家小娘子回房休息?!”祝老爷看着跪在那里低头哭泣的女儿,纵使有些于心不忍,但也知退让不得,他心一横,转头对门外喊了一声。   银心听到祝老爷怒气冲冲的喊叫,便连忙快步进来,半蹲在祝英台身旁,劝道:“小娘子,我们先回去吧…您别再难过了,要是伤了身子,怎么办?而且老爷夫人年纪也大,更不能气坏身子…。”   银心心里也是既难过又无奈,自家小娘子的心思,她多少懂得一些,但是又能如何?小娘子没有跟梁公子说过半句,连暗示也是模棱两可地叫人难以理解,怕是那梁公子真的没想过吧?看着很相配的两人竟这么错过了…她又何尝不觉得惋惜?   祝英台缓缓拭干泪水,抬手就着银心的手臂起身,默默地向祝老爷和祝夫人行过礼后,转身就出去了。   祝英台自始至终都不曾去关心她将要嫁过去的那户人家是哪家人,甚至郎君又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整日呆坐窗前,一直到要出嫁的那日才彷佛有些生气。   大婚的那天,祝英台像个傀儡娃娃一样地任人打扮,旁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唯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冰人在一旁说着解闷的吉祥话,都快笑僵了脸,也不见她的眼中有任何波动。   偏偏在祝英台以为人生就此陷入黑暗的时候,那个她已经不敢再奢望出现的声音…居然奇异地在耳边响起。   “英台?怎么了?怎么哭了?”梁山伯想了很多两人重逢的情形,单单没想到向来独立的祝英台也能哭得像泪娃儿似的叫他束手无策,只好拉起喜服的袖子,手忙脚乱地要替祝英台拭泪。   “怎么会是你?!我以为…以为…。”祝英台一边哭着一边泪眼蒙蒙地看着梁山伯。   “哎呀!新娘子这是看到新郎官仪表堂堂的模样,忍不住喜极而泣了,新郎官还是赶紧和新娘子喝交杯酒吧,可别误了吉时。”冰人在一旁看着这奇怪的情形,可比戏台上的戏曲更加峰回路转,只是看到旁人狐疑的眼神,她还是赶紧贴心地开口缓和场面。   梁山伯被冰人一提醒,连忙端过酒杯与祝英台一同喝下交杯酒,冰人又在一旁说了好些吉祥话,领他们举行所有的仪式后,方有来替梁家招待宾客的同村大婶招呼大伙儿出去吃喜酒。   梁山伯也顾不得再出去陪客人应酬,只在屋里和祝英台情意切切地诉说着别后离情,他跟祝英台解释说自己因偶然间得到谢家人的赏识,谢家打算替他谋求仕途之路,梁山伯知道她迟迟没有说定亲事,又求谢家的人替自己保下这桩亲事,他本来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更不清楚岳父为了担心她不肯嫁人,竟然什么也没有跟她提起,害她刚刚差点受到惊吓。   祝英台于心愿得偿的同时又听到梁山伯为了自己去求贵人保媒,便知道两人心意早已相同,她的心中不仅感到欢喜更有许多心疼,原来梁山伯真的明白,还努力地为两人未来规划出一个美丽的远景,幸好她没有放弃…幸好老天爷还疼惜着她…幸好她没有失去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俺绝不会说…当俺写到最后一句时,突然觉得汗毛直竖了(!o~o!),于是,其实某柔还是善良的,祝小娘子也还是好孩子…。   PS:题目是梁祝歌词改编,嗯~某出戏剧的…。 ☆、第四十三章   梁山伯祝英台两人成亲后的来年,也是马文才携妻返乡的这一年,得朝廷任命为鄞县县令,接替因病致仕的前任县令,不久即带着寡母娇妻走马上任。   梁山伯奉行亲民政策,时时便衣到街上各处关切百姓生活,祝英台身为妻子,除去在家孝敬婆婆之外,亦是常随着梁山伯上街接近民众,与那街坊邻里的大婶娘子熟络。   这一日,两人又至大街上与邻里闲话家常,远远地看到一辆马车行来,梁山伯虽识得是马家的马车,却不记得向来规矩严谨的马家,除了马太守和远在京中的马文才夫妇之外,有谁敢动用主子的马车出门?他拉着祝英台避到路旁好奇地盯着将要与他们擦身而过的马车,没想到马车在经过他们身旁不久后,突然就停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男子下了马车,竟是他刚刚还以为不会在此地的马文才。   “文才兄?!”梁山伯讶异地上前拱手作揖,似乎不敢相信马文才会回来鄞县。   “梁县令,几年不见,可是别来无恙?”马文才刚回来的隔日就知道本地的新任县令是梁山伯,不过却未特地前去叙什么旧情,只因今日碰巧遇上了,才停下来和他问候一声。   “在下一切甚好,文才兄不是在京中任职?怎会突然回来,可是京中有何变故?”梁山伯以为少有人能放弃锦绣前途,甘愿没于民间,故而猜测马文才在京中是否过得不如预期顺遂,才会毅然回乡。   “梁县令无须多想,我只是因为父亲独身在此,我与内子逍遥外地数年,总是该回来好好侍奉老人家,所以才会决定回来的。”马文才笑了笑,不甚在意地回道。   “文才兄的内人不是…怎不见她出来呢?你们可要去哪里,若是得闲,咱们也该聚一聚才好。”祝英台看向马文才身旁微微飘动的门帘,有意想再见见那个曾经与她一样经历的女子,故而善意地欲邀马文才夫妻一同小聚闲聊。   “今日怕是不成呢,我们刚回来鄞县几天,今天才得已有空回娘家一趟,要不改日你们再来马家作客吧?”孟芳夏打开门帘一角,探出头来,笑瞇瞇地婉拒了祝英台的好意。   “要去看外公外婆!”小雅雅趴在孟方夏的下方,也是一脸笑容地喊道。   “这是令媛?!真是可爱的孩子。”祝英台看到马欣雅毫不怕生地对着她笑,便同样回了一个和善的笑容,略抬头看向孟芳夏,问道。   “是呀!挺顽皮的丫头呢,我听说你们也才成亲不久?倒是该向你们道一声恭喜的。”孟芳夏看着祝英台的眼底似有一丝疲累,往日那点对祝英台的不喜隐隐少了几分。   “这大街上终究不是能够畅谈叙情之处,梁县令若不嫌弃,便如内子所言,来日有空到我府上聚聚可好?”马文才转头看了孟芳夏一眼,才回头对梁山伯说道。   “也好,那就不耽误文才兄的时间,来日定上门拜访。”梁山伯看着马车确实也有些挡住不少人的行进之路,便只好附和道。   于是,几人又互相道别,各自继续原来的行程,祝英台看着渐远的马车,竟看得有些出神…。   “娘子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梁山伯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刚想和祝英台说两句话时,才发现祝英台还呆站在原地,便折回来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我们走吧!婆婆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吃午饭呢。”祝英台猛然回神,若无其事地摇头笑道。   祝英台的心里当然不是真的无事,只不过早先虽知马家就在鄞县,却从没想过有一日会再遇上他们,或许她心里潜意识地忽略掉几个都住鄞县,即便地方再广大也不可能没有遇见的可能性,更何况马太守还是梁山伯的上司呢。   当初,祝英台得知孟芳夏亦是女儿身,又是回家成亲之时,心里的确极为不屑孟芳夏这般无知的作为,总觉得她能在进书院的头年就一举夺得书院前五的名次,应该也是聪慧有远见之,怎能轻易被世俗所牵绊,对于求取学问一事说放下便放下了?好歹也要争取一二才是。   只是这番骨气在后来那半年被家信连连逼迫之后,祝英台才明白女子想要在外头争取一片天地是何其艰难,后来再偶然听得即便曾经才名远播的谢家小娘子也是要为家族联姻考虑,不得不嫁入王家,她又觉得自己抗争一年还能得此良缘真可算极为幸运了。   祝英台自然知道孟芳夏是嫁作马家妇,她还曾想象过孟芳夏会匆匆嫁人,莫不是因为马文才看不过孟芳夏在书院的行径,亦或是见她才情过人,深怕她超过自己的郎君,故而使下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逼得孟芳夏回乡成亲,她以为孟芳夏平日看似惫懒不争,但能有魄力走出家门求学的人,性情肯定也是刚烈的,只怕出嫁后的日子亦是过得甚为郁闷吧?她与马文才虽说不尽熟稔,却也知那人不是个软和之人,一路随她到余杭,又一道进了书院,未知不是在监视未婚妻的行事是否出格,有这样紧迫盯人的郎君,孟芳夏的日子哪能好过?   哪知今日一见,祝英台才知自己想的竟是大错特错了,虽然只看到孟芳夏露出的那一张脸,却已经明白而婉转地告诉自己,她婚后的日子过得很好,过得很开心,且膝下已有一女,见那丫头一副机灵聪敏的模样,想来应是颇得马太守欢心。   梁山伯和祝英台才踏进家门,银心就急急迎上前来,低声说道:“老爷,夫人,老夫人等着你们回来吃饭呢,刚都已经问过好几回了。”   “知道了,我们这就进去。”祝英台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点点头。   梁山伯听见银心的话,已是快步走进屋里,只见梁老夫人跟孩子似的坐在那里生气,一边伺候的小丫头正耐心地替她捏着臂膀。   “娘,怎么不先吃呢?万一饿坏身子就不好了。”梁山伯走到梁老夫人跟前,柔声地哄道。   “我知道你们嫌弃我老了,一个老婆子不顶用了!整天没见个人影不说,大中午的,你俩口子也不肯回来吃饭,就剩我一个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梁老夫人说着就哭天喊地哀号起来。   “娘~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吗?谁说不回来陪妳的?不就今儿个遇到书院的昔日同窗,不免和他多聊了两句,才耽搁到时间嘛。”梁山伯虽然无力于此情此景,却仍按捺住情绪,耐心地解释道。   “是呀!娘,媳妇和郎君可是一路赶着回来的,就怕您会担心,您还是别生气了,媳妇伺候您吃饭吧,听吴嫂子说今日炖了鸡汤,正好替您补补身子。”祝英台也站在另一旁,轻扯着笑容来劝慰老人家。   “不必了!妳是千金大小姐,身娇肉贵的,老婆子哪敢叫妳伺候?想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什么粗活没做过?本想着儿子大了、有出息了,自己能跟着享几年清福,可没想到这福气不是人人能享的,老婆子没那个命!明早就回乡下去,养猪种菜虽然辛苦,却也比在这里快活多了,再说那杨大婶、汪大娘也好一阵子没看见了,不晓得她们还记不记得我这老婆子。”梁老夫人唠唠叨叨地说着在城里生活的不适应,虽然没怎么提儿子媳妇的不好,但在祝英台的耳里听起来,比起当她的面指责她不是,更叫她难过。   “娘!若让您一个人在乡下住,叫儿子怎么放心得下?这城里也没有什么不好,您要想念咱们家那些左邻右舍,等过几日,儿子有空时,再带您回去看看他们就是,您还是先吃饭吧。”梁山伯重重地叹一口气,以前母亲虽说识字不多,却是极明理的一个人,怎么出门几年回家后,母亲就变得有些爱无理取闹了?况且当初一说要接她进城,她也是很开心的,不是吗?   “唉!媳妇过门有半年了吧?啥时候能有孙子呢?想要老婆子继续住下来?成啊!要是有个孙子或是孙女,老婆子留下来给你俩口子做牛做马都成!”梁老夫人忽然盯住祝英台的肚子,又拿着孙子辈的事叨念个没停。   祝英台低着头不敢回话,这生儿育女的事又不是她一人能够作主,若是可以,她又何尝不想生下一儿半女,好分去老人家的心思?   梁山伯好不容易哄得梁老夫人肯吃饭了,祝英台兢兢业业地伺候老人家吃过饭且梳洗一番,两人又送她回房歇息之后,才得以松一口气地回自己房间休息。   “母亲的年纪渐渐大了,难免有些…还请娘子多担待一点才好。”梁山伯一进门见祝英台的神色颓靡,有些愧疚地安慰道。   “没事,伺候婆婆本来就是妾身该做的事,倒是叫郎君心中挂念了。”祝英台僵硬地牵起一丝笑容,就算其他事可以直白地说,却不敢明言长辈的不是。   “过两日…我们到马家拜访吧,娘子与孟夫人在书院时,已然错过一次结交的机会,又还差点结怨,但今日见她似已不在意前事,或者可以与她多走动走动,也不为别的事,就当娘子多一个朋友,亦是多一个能谈心的对象。”梁山伯小心地建议道。   祝英台疑惑地抬头看向梁山伯,不知道梁山伯怎会突然提起这件事,然而因她正好也有这番念头,便也无心多问,仅略点下头表示明白之意。   其实梁山伯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记起孔慕曾跟他说起孔夫人原有心替孟芳夏和祝英台牵线,让她们做对好姐妹,可惜孟芳夏婉拒了孔夫人的好意,当时他猜知孟芳夏拒绝的缘由,便也就未特意记在心上,只是今日觉得孟芳夏开口邀他们上门作客的语气,不似客套话,于是才想让祝英台去试着与孟芳夏重新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孟夫人在大厅里坐立不安地直望着门外,孟老爷则是老神在在地喝着他最爱的闻林茶,对于老伴的殷勤询问完全不予理会。   孟雁南与一名少妇牵着一个三岁多小男孩走进大厅,还来不及向两老行礼,孟夫人就急急地问道:“文才不是前儿个就说今天要带妞儿回来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到?!”   “娘别心急嘛,从马家到咱们这可要近半天的时间,再加上妹妹还有身孕,文才肯定舍不得赶路,慢个一时半刻也是正常的。”孟雁南心中亦是挂念,却只能温声地安抚母亲急切的情绪。   “郎君说的是,小姑定也知道婆婆思念她,不然不会特地回来探望,不过有孕之人不比旁人,自然要更加小心。”这个少妇乃是孟雁南续娶的继室姚氏,她一副悦耳的嗓音,隐隐地稳住了孟夫人的心情。   “唉!早说咱们过去看他们就好,干嘛要让妞儿一路折腾着回来呢?你还说文才心疼妞儿,我看哪,这话有些不实了。”孟夫人犹自不满地数落道。   “我也是这么和亲家老爷说过,不过他说雅雅刚回来这里,有机会自然要四处看看的好,往后再大一些时,想出趟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孟雁南连忙辩解道。   “文才不是莽撞之人,哪里会不知道这些事?况且他们一路从京城回来到这里时,妞儿肚子里的娃儿也四五个月大了,此时若不能出门又要待何时才能出门?妳呀…就会穷操心!”孟老爷颇觉好笑地略劝了几句。   孟老爷的话刚说完,下人就进来禀告孟芳夏他们回来的消息,孟夫人这下子坐不住了,她小步急行地跨出门外,刚到大门边上时,马文才也正好将孟芳夏扶下马车,小雅雅则乖巧地站在一旁。   “妞儿,妳可总算回来了!快进来让娘瞧瞧。”孟夫人挡住小丫鬟要扶持孟芳夏的手,亲自领着女儿进门。   “娘~我也才三年没见到您,您怎么急成这样,还亲自跑出来接人?难不成怕我转身又跑了?”孟芳夏看孟夫人有些不着头绪的模样,心想要不是马文才在她另一边扶着她,万一有个什么差错,这位老夫人可有得哭了。   “妳这死丫头,妳以为三年很短啊?!当初妳去余杭读书,不过才三个月功夫,娘就已经愁出一堆白发了,何况你们这一去就是三年,连妳哥哥也不能得空去看看,要不是你们肯回来了,我说什么也会想着去京城一趟。”孟夫人不满地拉高音调,说道。   “是是是,算我说错话了,成吗?您慢点!慢点!妳女儿现在是极娇贵的。”孟芳夏无奈地暗暗翻着白眼,又不忘把孟夫人的脚程拖慢下来。   “唉呀!瞧我急的,妳慢慢走,别摔着了。”孟夫人懊恼地拍拍自己的额头,这才小心地扶住孟芳夏,几个人往大厅走去。   几个人才一进门,下人也适时地送上茶点,孟芳夏仔细一看,还都是配合着她目前的情况准备的,眼角微微一跳,看孟夫人刚才的样子,这么细心的事肯定不是她做的,那么就是…。   “哥哥,妹妹听说你前年已经再娶了?怎么不见嫂子的人影?”孟芳夏看了看四周后,才好奇地向孟雁南问起那个传说中的新嫂嫂。   “刚听到你们已经来了,就急着到厨房打点去了,浩儿,怎不记得叫人呢?”孟雁南说着又扯过身旁的小男娃,提醒他要问好。   “姑姑,姑丈,好。”孟振浩绷着脸,向孟芳夏他们点头问好之后,又躲到后面去了。   “舅舅好~。”小雅雅闻弦知雅意地立刻对孟雁南喊了一声,然后又一溜烟地跑到孟老爷和孟夫人面前,甜甜地喊着‘外祖父、外祖母’。   “这就是雅雅吗?真是好漂亮呀!瞧她嘴巴甜的。”孟夫人这会儿才看到先前被她忽略了一路的小丫头,笑瞇瞇把她拉到跟前,细细地打量一番。   “雅雅是姐姐,雅雅要照顾小弟弟的。”小雅雅还弄不清许多状况,只是很严肃地回道。   “但是这么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哥哥呢,可怎么办才好?”孟雁南看了看儿子一眼,便又故意为难地对小雅雅说道。   “哥哥?!哥哥也要照顾弟弟!娘亲说哥哥姐姐是大的,弟弟妹妹是小的,大的要照顾小的。”小雅雅又顺溜地回道。   “可惜这里也没有弟弟妹妹。”孟雁南继续说道。   “那…那…。”小雅雅为难地看向满脸笑容的孟芳夏,又瞅瞅孟芳夏的肚子,然后才说道:“雅雅只有一个弟弟,不能分给你,对不起!”   “雅雅怎么老说弟弟,难道不能是妹妹吗?”孟老爷竟也跟着起哄似地问道。   “爷爷说雅雅是仙女呀,一直叫弟弟的话,娘亲就会生弟弟了。”小雅雅直言不讳地回道。   “亲家公可是不喜欢雅雅?要不怎么会如此教导她?”孟老爷听着一愣,望向马文才的眼神就有些不悦了,语气中满是质问之意。   “爹别误会,公公从见到雅雅那日起就极疼爱她,只不过…您也是知道的,反正不算什么坏事,兴许会被雅雅说中亦未必。”孟芳夏赶紧解释道。   “这样就好,亲家公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不表示我们家的女儿就能被欺负,文才…还是得你自己多担待些。”孟老爷这才略放宽了心,只是仍不免要提醒女婿一句。   “小婿明白的,请岳父大人放心!”马文才连忙起身拱手行礼,恭敬地回道。   “唉!谁家做长辈的没点私心,你们父子对妞儿已经不错了,这点我还是能看得出来。”孟老爷摆摆手示意马文才坐下,对自己的一时嘴快感到歉意。   “这是小婿该做的,哪值得一提?何况娘子一直做得很好。”马文才自是不会在孟家人面前落井下石,数落妻子是非之人,又何况他本就从无此心思。   “公公、婆婆,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先吃饭,好歹先填饱肚子再聊也不迟,小姑是有身子的人,可是饿不得的。”姚氏缓步入内,恭敬地向两老请示道。   “对对对,不能让妞儿饿着了,咱们先吃饭!先吃饭!”孟夫人连声应道。   “这位就是嫂子吧?!小妹给嫂子您添麻烦了。”孟芳夏看着姚氏的模样也算娇柔,又从刚刚的细处看来,这位嫂嫂的行事手腕可比原先的张氏强多了。   “这是哪里的话?小姑难得能回来一趟,公公婆婆心里高兴,做媳妇的自然也跟着开心,还可以帮上点小忙,怎能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你们还是先到旁厅去吧,下人们该都把菜肴上好了。”姚氏客气地回道。   “是。”孟芳夏笑了笑,让马文才扶着她随孟家两老一块儿到旁厅用饭了。   姚氏站在桌边,规矩地替几个人布菜,孟夫人见她要忙,赶紧开口道:“不必忙乎这些了,妞儿也不看重这等规矩,咱们平日怎么做,照旧就是了。”   “娘亲是个没福份的,受不了媳妇的伺候,跟妳嫂子说过好几回,总是改不过来,索性就少在一块吃了。”孟雁南见孟芳夏一脸疑惑,才笑着解释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大家族的规矩就是多,咱们离开本家几十年了,哪里还在乎那些规矩?妞儿去京城马家时,也要这般的伺候他们吗?”孟夫人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又不自在起来。   “哪里可能?!我们并不与他们住在一处的,平日也少往来,最多就是逢年过节时才会上门拜访,再说啦,又不是什么正经长辈,人家也有自己的晚辈,哪里轮得到我伺候他们?”孟芳夏撇撇嘴角,回道。   “妳不会当着人家的面儿就这么说吧?再怎么样,人家的地位总比妳公公高一些,尊敬点也是好的,别不小心连累了妳公公才好。”孟老爷紧皱着眉头,担忧地提醒道。   “岳父放心吧,娘子聪明得很,哪里会落下把柄叫人说话?况且规矩越大的人家,有些事越不敢做,我们只是旁支子弟,回去本家也是客人,哪有叫客人伺候的理?娘子不会受到什么委屈的。”马文才见孟芳夏暗暗地吐着舌,只好无奈地笑着回道。   “那就好,吃饭吧!”孟老爷点点头,自己家的女儿做事还是可以叫人放心的。   于是几个人便举筷用餐,不再开口说话,孟芳夏一边吃着一边旁观姚氏的举止,发现她对孟振浩倒是挺用心的,这喂饭什么的都未假手他人,甚至也不纵容孟振浩偏食,看起来真是打心眼里把孟振浩当成亲生的一般。   孟芳夏想着孟家有姚氏这样的儿媳妇,家里才能少许多纷扰,只是不知道等她生下自己的儿女之后,是不是还能对孟振浩一如既往?不过…担心再多也没用,已经出嫁的女儿关心娘家可以,但插手太多难免坏事,到时反叫姚氏心生不满,把气出到小辈身上,岂非要弄巧成拙?所以她还是旁观就好,而且哥哥能把张氏处理的这么迅速,想来不是不管家宅纷争的愚昧之辈,她又有什么好操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剩2~3章吧?没灵感了〒▽〒。 ☆、第四十五章   祝英台见过孟芳夏之后的某日,特地寻了一个梁山伯到衙门处理公务的下午,独自上马家拜访孟芳夏,孟芳夏得知她前来,便叫人将之迎往花园去,又让人准备茶点,然后才过去见客。   “祝夫人久等了吧?难得妳今天有空过来,我还想着妳几时才想到要来呢。”孟芳夏笑盈盈地坐到石椅上,一旁的丫鬟顺手摆上了她专用的茶水。   “只是想着…就来找妳了,我还怕会打扰妳,文才兄不在府中?”祝英台见下人直接领了她来这里,便随口问道。   “早上和公公一起去了府衙,说是有事情需要他帮忙,怕得要一天才能回来。”孟芳夏倒也不遮掩,爽快地回道。   “哦!妳这些年…过得好吗?”祝英台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扭捏地问道。   “还算不错,郎君对我向来体贴关心,许是两人年岁差了多一些,他想不纵容些都不成,妳…我听说梁县令的母亲仍然健在,妳们相处的如何?”孟芳夏点点头,又见祝英台似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好直接了当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那样算不算好,不怕妳笑话我,在成亲前,我和爹娘曾闹了一场,所以很多事也没仔细听过,来到这里后,离上虞又更远了,家中有婆婆在,我连回娘家的机会都没有,就是想找个人问也无处去问。”祝英台有些无措地解释道。   “难道没有陪嫁婆子随妳过来吗?梁山伯现在虽只是县令之职,但买几个丫鬟婆子回来伺候妳们也不是不能,总不至于让妳一个人伺候婆婆吧?”孟芳夏狐疑地看着祝英台,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身边连个随侍丫鬟都没有,虽然以前在书院读书时也是如此,但此一时彼一时,自不能相提并论。   “那时爹爹听说梁家家境不好,本也有意让我多带些婆子丫鬟过门,但是成婚不到几日就因为婆婆…我只好将他们遗回祝家,如今家里就剩两个小丫头和银心,还有一个厨娘而已。”祝英台摇摇头,无奈地回道。   “哦…若是梁家平日生活简朴,有这么几个人伺候也算绰绰有余,妳又不是没过过简单的日子,以前在书院的时候,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孟芳夏心知婆媳之间的问题,绝不是对与错的问题,更不是楚河汉界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眼前看祝英台的情况,只怕这个问题还不小…。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婆婆总喜欢挑些琐事无理取闹,我又不敢回话,她还总缠着郎君一定要回去吃饭,少一顿都不成,若是迟了…亦得一阵哭闹方肯罢休,郎君平日在衙门的事务已经不少,回家又要安抚婆婆,我…更是帮不上什么忙不说,还多做多错,我实在是…。”祝英台咬住唇瓣,许久才鼓起勇气向孟芳夏倾诉心情。   “老实说,我没有与婆婆相处的经验,没办法给妳什么建议,不过老人孩子性,凡事顺着她总是没错。”孟芳夏无奈地轻叹一声,委婉地说道。   “可是教孩子的话,我还能骂他两句呢,但对婆婆岂能如此不孝?这事说的虽然简单,做起来却极难,对不起…其实我不该跟妳说这些琐事的。”祝英台看到孟芳夏似是露出一丝为难,不由得苦笑一声,歉然地低下头。   “我也知道这种事吃力不讨好,或者妳可以选择忽视她对妳的态度,毕竟婆媳再好也比不上母女,妳若有心,多让她说说以前的日子,有时候老人家虽然苦过来了,却未必真的不想再提从前,婆媳之战嘛,靠的是耐力和柔软力,或许…我嫂嫂会比我有经验一些?改日再替妳请教她几招好了。”孟芳夏说着,忽然想到姚氏,也许姚氏真的很有法子吧?要不她那个其实也不好伺候的娘亲怎么能对嫂子那么信任?   “那就多谢妳了…。”祝英台可能是因为和孟芳夏说过话后,心中郁闷抒发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点,她由衷地向孟芳夏道谢。   尔后,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比较隐密的话,一直到小雅雅午休醒来,跑来找孟芳夏时才再次中断,孟芳夏没让小雅雅靠近,只是哄了她几句,便让她自个儿回屋里玩,一转头又看到祝英台有些羡慕的眼光。   “我和郎君成亲两年才有雅雅,要我说…你们也不过成亲半年多而已,梁山伯的年纪还比郎君小,倒不必真急于此时。”孟芳夏的心思一转,说道。   “可是婆婆…心里难免着急。”祝英台无奈地苦笑道。   “这事还得让梁山伯自己去说,该怎么提这件事,想他那么聪明,应该会明白的。”孟芳夏又提醒祝英台,有些事情不该媳妇出头的,千万别太能干,婆婆再差,人家也比咱们多活了几十年,不是吗?   祝英台向来出头惯了,虽说碍于梁山伯的颜面,她甚少在梁家指手画脚的,但是免不了还是有些时候会忍不住,如今听得孟芳夏的提醒,倒是有些恍然,确实有些婆家的事,还是由不得做媳妇的碎嘴,不若放手不管的好。   待祝英台回去后不久,马文才就先回来了,见孟芳夏神色有些疲倦,略一询问才知道祝英台来访,本想问一问情况的,可又觉得女人家的事,他还是少掺合好了,左右孟芳夏自己也知道何事能管,何事不能开口,便不再言语,只是让孟芳夏早些歇息。   回到鄞县至今已经一个多月,孟芳夏总觉得好像忘了啥大事,许是孕妇真的比较迟顿,因此她想很久都想不到自己忘记啥…。   直到这一日,一个婆子突然来院子传话,说是沈公子来访,少爷请她到前院一趟,孟芳夏才想起…是啦!所以说就觉得奇怪呢,原来是沈预他们一直没出现的缘故。   “我说你们两个又去哪里玩了?两三个月不见人影,再不回来的话,雅雅就要忘记你们啦。”孟芳夏慢慢地走到前院时,小雅雅已经整个人黏在墨儿身上,连下地都不肯了。   “我们去了一趟洛阳,不过…没能进去城里,只好折回来了。”墨儿淡淡地回道。   “去洛阳?为什么跑去那里?那里不是在打仗吗?”孟芳夏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去看看而已。”沈预的情绪似乎也很低落,飘向墨儿的目光总隐含着一丝不满。   “如今那头正乱着,你们既不是要参军,去那里凑什么热闹?”马文才自是不信沈预的敷衍之词,紧盯着沈预追问道。   “墨儿说要去的,又说非去不可,问了一路的话,他也不说,我哪里知道为什么?!”沈预闷闷地甩着袖子又坐到另一旁去。   “母亲死后就葬在洛阳城外…可惜这几年过去,已经找不到了。”墨儿慢声地说道,语气中难掩一股悒悒不欢之感。   “你…当时怎么不说,你要是早说了,我怎么也会陪你找到你母亲的墓穴为止。”沈预心头一滞,愁眉苦脸地埋怨道。   “那时那地的情况,你也是亲眼所见,哪里还能找到什么痕迹,况且洛阳已非安稳之地,我岂能叫你身陷险境?算了…反正母亲的遗物还在,总还有点念想。”墨儿强颜欢笑的模样,连小雅雅都不敢作怪了,乖乖地趴在墨儿身上,动也不动一下。   “墨儿可是还挂念着那里的人?”孟芳夏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早就不想了,我于他们不过是无用的废物庶子,又已十多年过去,谁还记得我是谁?幸而我容貌肖似母亲,旁人也认不出我和他们的关系,倘若…只要我否认,自当无事。”墨儿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沈预,然后才微垂着头,说道。   “妳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墨儿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墨儿,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你还不能信任我?居然有只能跟她说却不能跟我提起的秘密?”沈预敏锐地发现孟芳夏与墨儿的话似有所指,他的心中既有震惧亦有愠怒。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墨儿不想说多半是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世罢了,他敢跟我说是因为我不在意也不会乱说,但是旁人就难说了。”孟芳夏耸耸肩,淡然地解释道。   “可是墨儿是我的人!哪有我不知道而妳一个外人却知道的道理?!墨儿,告诉我,你究竟跟孟方说过什么事情?”沈预贴着墨儿坐下,紧紧地扯住他的手臂,逼问道。   “其实墨儿是有姓氏的,他姓慕容。”孟芳夏看见墨儿向她递眼色,一脸的为难,只好替墨儿回答了。   “慕容?!该不会是…?”马文才的情绪可比那两个人冷静多了,孟芳夏才说完,他就立刻想到正在攻打他们国家边境的前燕,君主不就是慕容氏吗?   “就是你们想的那个啊…不过母亲可是咱们国家的人,唉!反正这种事知道就好,其实瞎扯半天也仅是跟人家沾了点血缘而已,连个正经身份都谈不上,你们也别把墨儿看得太高。”孟芳夏摆摆手,极潇洒地说道。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墨儿现在是我的人,谁也抢不走就是了,啊!臭丫头,妳做什么咬我?!”沈预不在意地摊开手把墨儿抱进怀里,却冷不防地被缠在墨儿身上的小雅雅咬了一口。   “墨叔叔是雅雅的!沈叔叔是坏蛋,抢雅雅东西!坏坏!”小雅雅霸道地拍掉沈预的手,整个人紧紧地贴着墨儿,还不忘抬头对沈预扮鬼脸。   “妳!妳给我下来,妳比妳娘亲还嚣张!连我的人都敢抢?!”沈预气鼓着脸,挽起袖子,作势要把小雅雅从墨儿身上拔下来。   “啊~~娘亲救命!爹爹救命!坏蛋叔叔要欺负我啦~。”小雅雅比沈预更夸张,一边貌似恐惧地大喊大叫,一边跳下墨儿的身上,本想往孟芳夏这头跑来,到了一半却又折向马文才那里跑过去,末了又一副得意不已的模样,朝沈预吐着舌头。   令几个人烦闷的话题被小雅雅一个胡闹打断之后,他们也就不再继续提起,孟芳夏因感疲累之余,亦无心陪几个人闲聊,带着小雅雅便先回了后院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十月底时,孟芳夏生下长子马云清,把马太守乐得直说他要退休回家陪宝贝孙子,不想出去忙乎了。   孟芳夏知道马太守不过嘴上说说而已,真要他放下是不太可能的,虽然马太守在这地方待了不少年,难说哪时候会被调往他处去,但眼下总想着能多留一任是一任。   满月那日,祝英台前来祝贺时,才偷偷告诉孟芳夏,她已有喜脉之事,孟芳夏见她娇羞的脸庞显得红润无比,看起来精神亦是甚佳,心想梁山伯也是知情知趣的嘛,诚心诚意地向祝英台道喜几句,又轻声地提醒她道:“我不知道梁老夫人晓不晓得大宅门里的事儿,不过…夫妻之道也非如郎中所言,孕中就什么事也不能,有些事只要小心一些,再避开前后三个月的不稳定期,还可以做的。”   “呿!真是不害臊!怎地连这都晓得?不会是从京里学来的吧?难怪文才兄身边到现在连个屋里人也没有,敢情是因为离不得妳了?”祝英台听着这几句话时,脸色更加地红了,明明是羞死的事,她却也不免听入耳几分。   “我哪里知道呢?反正我说都说了,妳也可以不听呗,到最后得好处的人又不是我。”孟芳夏浑不以为意地回道。   “我、我回去想想,这太…郎君未必肯呢。”祝英台想着这样似乎也是个法子,总比到时还要亲手替梁山伯安排个通房、姨娘之类的来得好。   当然祝英台回了家之后,会怎么继续与梁山伯如胶似漆的过日子就不在孟芳夏的关切范围内了。   马太守当然也没有退休,却是在会稽又当了两任的太守,才听得马文才的意思辞官隐退,专心在家教导初开蒙的马云清,据孟芳夏所知,此时京中的明争暗斗已然更是渐渐复杂,接任的会稽太守听说是王家的人,她想这或许是马太守甘愿回家当老太爷的原因之一吧。   太和四年,桓温如愿发动了第三次北伐,沈预以为第二次北伐之时,大军曾经顺利地收复洛阳,虽然没几年洛阳就又失陷于前燕之手,可是这次指不定还能有再次收复的机会,便二话不说地拉着墨儿跑去前方参军了,可惜仅仅几个月就兵败退回国境,沈预他们两个人灰头土脸地回来之后,大约是心情不佳的缘故,便一直待在余杭的家中,数月间都不曾到马家闲话家常。   太和五年十二月,孟芳夏已生完二子马云涛,刚得以解脱出‘狱’,虽然已是冬季,可是她还是不耐烦只能窝在屋里不能动弹,马云涛满月那天,她带着两个大的,又抱着小的出去绕了一圈之后,回来的路上竟看见墨儿面容苍白地坐在花园的凉亭里,身上的衣着显得有些单薄,赶紧叫人送孩子回屋里取暖,自己才亲自走过去关切一番。   “墨儿?这大冷天的,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孟芳夏侧着头,好奇地问道。   “我…我没事,倒是妳,妳也知道天冷?刚出院子就到处乱跑,不怕马公子知道了又不许妳出门,快点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顶好的。”墨儿见到孟芳夏到来,只是笑了笑,不过却一点精神也没有。   “可是我无聊啊~不然你陪我进去吧,说说你们在战场时候的事给我听?院子里几个小丫头肯定也爱听的。”孟芳夏才不会傻傻地把墨儿一个人丢在这里,她一副墨儿不同意她也不走的态势站在那里和墨儿四眼相对。   “好吧,我跟妳进屋就是了。”墨儿眼看着天气似乎越来越冷,孟芳夏虽披着披风,却也不够御寒,他担不起害孟芳夏生病的责任,只好无奈地叹一口气,起身往孟芳夏他们住的院落走去。   一进到院子里,孟芳夏领着墨儿到她平日用来招待客人的小偏厅,令小丫鬟准备火炉和茶点后,两人就坐到桌边,谁也没开口说话。   许久…墨儿才突然幽幽地说道:“刚刚听到前院几个人在闲聊,他们说…前燕与前秦大战,宜都王兵败被逐,已经逃往辽东去了。”   “所以呢?只是逃了又不是死了,再说你一直很明白,他根本早就忘了你的存在,而你仅仅听你母亲说过以前的事,那个人对半点恩情也无,你这是替谁难过呢?”   “我只是想…我母亲真不容易,他一个大男人,事情做完了,甩甩袖子就能走人,而我母亲却独自扶养我多年,虽说当初他也留下不少银子给怀了身子的母亲,但是显然并不以为我是他的儿子,尽管我母亲再三说明,未委身于他之前是绝对清白,可是又如何?对他来说,清倌也是…上不得台面。”墨儿自嘲地笑着,这就是他不能与人言明的身世,高贵血统与低贱庶民的产物,却是两边都不敢承认的血脉。   “反正你也没打算留后代,只要沈预不在意就好啦,再说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即便生了几打儿子女儿,被敌人一打进门来,也不过多几个让人练手脚的目标,何必呢?”孟芳夏想着古代社会真是可怕,动不动都要扯上家族来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犯罪,全族皆诛,看来祸与福都是一样的范围啊?!   “妳安慰人的方式总是直接的…叫人出乎意料。”墨儿无奈地摇摇头,这事和那事怎么就扯在一起了?不过他确实没必要对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在意,即便那是他的父亲。   东晋的改朝换代总是特别快,孟芳夏望着朝廷新公布的旨令,暗叹着难怪在位六十年的康熙能被后世称为千古一帝,敢情还真没几个当皇帝能当得比他久的啊?   如今新的历年将为太元初年,还是这一任皇帝的第二个历年号,也不知道会撑多少年?听说皇帝如今才十四岁,真是年轻哪…不过是否有为就不好说了。   几年前,梁老夫人在亲眼见到梁家第二个儿子出生后,知道梁家后继有望,某日夜里便含笑而逝,之后不久,梁山伯荣升尚书郎,便带着祝英台和两个儿子进京去了,至今只余书信往来而已。   而马孟两家呢?其实去年也搬离会稽,一起来到了晋安郡,因为一直在当官的孟雁南突然接到朝廷任令,将他高升并派至晋安郡为郡太守,因两地距离甚远,孟芳夏又挂心不知道几时可能发生的叛乱,便说服已经不作官的马老爷和马文才一起搬迁过去,当然也没忘了两条尾巴,沈预和墨儿。   本来马老爷不以为孟雁南能在晋安郡当多久的官,有些不想跟着亲家去,不过在孟芳夏不知道私下和马文才说过什么话之后,马文才便坚决要随孟家一并搬迁,而且不会再回来这里,马老爷虽然不愿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就跟着来到晋安,也没料到他们居然当真在这里一住就是好些年,直到他合眼之前都没有再回去过会稽。   而马欣雅的郎君自然也是到了晋安之后,马文才和孟芳夏两人细心物色的对象,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偏偏人家一见马欣雅就上心了,让孟芳夏心里极为吃味,她总觉得自己当初也没那等好运呢,怎么到了女儿身上就事事顺心?   “妳觉得我对妳还不够上心?嗯?”马文才自从得知孟芳夏当真来自未来的另一个时空,而且过来的时间正是到书院之前的时候,便认定自己是因为眼前的她才会动心,偏偏这女人竟会为了女儿的事生出莫名的醋意,让他不得不想着要怎么好好叫孟芳夏回忆一下当初的事。   “难道不是吗?你会娶我不是因为哥哥说服你的?”孟芳夏理直气壮地回道。   “我怎么记得我们‘认识’的时候,已是妳我有婚约之后的事?那时我没把妳放在心上吗?分明是妳自己太迟顿!”马文才特意强调了他们认识的时间与她所以为的不同。   “我哪里迟顿?!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还能知道你想什么不成?”孟芳夏缩着脖子,心虚地辩驳道。   “是吗?不如…趁着此时无事,我们慢慢回想当初甚是值得回忆的事情,妳说好不好?”马文才勾住孟芳夏身前的衣带,轻轻一扯,孟芳夏身上的衣服就松了大半。   “呃?!现在?!郎君~大白天的,圣人有云:不可白日宣哪啥的。”孟芳夏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道。   “咱们又不是用说的,只用做的而已。”马文才微微一笑,轻轻贴上孟芳夏的唇瓣,虽是十多年夫妻,可是孟芳夏全身上下仍无一处不吸引着他,而孟芳夏对于闺房之乐的反应也永远生涩地如同初次那般,完全没有像她平日信口胡诌时那样开放,偏偏这样的她还是叫他欢喜得紧。   几次云雨收尽时,才不过日落西山之际,孟芳夏红着脸卷在被子里,听着马文才从容不迫地到门边叫人送热水进来,想着门外几个小丫头偷笑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的脸烧得都快羞死了,十几年如一日,她始终争不过马文才,口才不成,连体力也不成,她的人生果然是杯具!!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最后一章,是为总结END,若看什么番外之类的,请尽早提出唷~~~不然等过了N个月之后,某柔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四十七章   不知为何,孟芳夏总觉得自从她向马文才坦白她真正的来历,还试图借着自己仅剩下那点可谓七零八落的历史记忆,让马文才明白她的顾忌,并希望马文才能说服马老爷同意举家搬离会稽之后,这家伙似乎就对自己越来越黏腻呢?虽说以前对她一直很不错啦,但是怎么说呢?那时候可以感觉他偶尔还是有一丝别扭吧?但是原因?她一直只是隐约猜测却又不太肯定,唔…或许现在能肯定了。   只是马文才时不时地一口一句娘子,彷佛把孟芳夏缠得更紧了,这又让孟芳夏深深懊悔自己一时的嘴快,因为等孙恩之乱到来时,已经很久以后的事了,那时的她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呢,只是这种不吉利的话,她更不敢当着马文才的面说了。   孟芳夏自然不能非常清楚马文才的想法,试想,当年两人刚见面不久,马文才就已经晓得自己的未婚妻是个换过蕊的人,却从来不曾开口去探问孟芳夏的来历和过去的人生,他仅是默默地一直等,等着孟芳夏主动告诉他一切,虽说十多年过去才等到孟芳夏的坦白,好歹也是等到花开结果了,他心中自然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不停地漫延着全身,那种喜悦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又几年过去,年轻一辈的他们陆续送走年老一辈的几个人,且又迎来了更多的新生命,因着时局的更加动荡不安,不久后,孟雁南亦辞去官职,众人再次迁到离县城不远的乡村居住。   孟芳夏虽然不愿意参与太多的历史,可是却不能阻止其他人的参与,太元八年的淝水之战,年轻又正值满腔热血的马云清跑去参加战争了,他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孟芳夏的心也吊在半空中好几个月。   好不容易看到一身尘土的儿子回来时,孟芳夏已经懒得去猜测儿子身体是否无恙,她的愿望低到只要儿子还是‘走’着回来就成了,若真要去扒下儿子的衣服数他身上的伤痕,那岂不是要折好几年寿命?所以说她不是一个适合活在战争时代的人,只有丁点大的胆子,没被吓破已经是万幸了。   沈预与墨儿均是五十岁左右的‘高龄’过世的,好吧!或许对孟芳夏来说,这真算不得高龄人口,毕竟二十一世纪里,活到七八十岁的比比皆是,不过考虑到两人都没有后代,孟芳夏早早就让马云涛拜他们俩为干爹,好歹也有个死后送终、年年上香的子孙辈。   孟芳夏任由次子马云涛扶着她站在墓地里,默不作声地望向沈预和墨儿合葬的墓碑,思绪有些飘移的她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墨儿当年会那么轻易地就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她?   “我的琴艺说起来应该算是母亲教的吧?当年的母亲琴艺一绝,在洛阳城内赫赫有名,可惜…她只是青楼里一个卖艺女子,后来遇上四处游玩的父亲,两人大概也算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然而父亲离开时并没有带走母亲,当时是说母亲已经怀了我,怕她路上受不了折腾,留下了一笔钱久后,便从此不再出现。”   这是有一次,墨儿与孟芳夏在月下习琴的时候,墨儿突然有感而发地一段话,孟芳夏才知道墨儿的父亲竟也算是大有来头的人物,虽然后世的历史上仅有寥寥数句。   孟芳夏在这个时代的朋友本就不多,在沈预与墨儿先后离去之后,接着便是各奔东西之后就未曾再谋面的梁祝二人,孟芳夏最后一次收到祝英台的信时,是在她五十岁生日的那一年,祝英台曾写信告诉她,梁山伯为朝中政务日夜劳累,年前即身染重疾,尔后又久治不愈,某月初已经撒手归天,加上她的身子骨也逐日不见好转,如今只得随大儿子回会稽诸暨定居。   孟芳夏当时就有预感,这将是祝英台最后一次与她的联系吧?果不其然,某次马云涛回鄞县照看还在当地开设的几家店铺时,曾绕道去诸暨拜访梁家,回来后才告诉孟芳夏,祝英台回诸暨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也已经因病去逝了。   “现在就剩下你跟我了…不晓得我们还能活多久呢?”孟芳夏靠在马文才的肩上,低低地叹了一声。   孟芳夏还是习惯待在马文才身边,以前是他黏人,现在反而是她黏着马文才了,在马云涛离开他们的院子之后,她望着窗外,心想时间真快,现在的她都五十多岁啦,而马文才也将近六十岁了,眼看这人生似乎就快要走到尽头。   但是她总觉得以后看起很慢很慢的日子,突然之间变得好快,好像不过一眨眼而已,她竟然在这个时空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不管多久,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的,我说过…我永远不会抛弃妳。”马文才满布皱纹的大手紧紧握住孟芳夏的小手,手的力度依旧不减。   孟芳夏想起当年在书院时,马文才最喜欢握住她的手到处去散步,原来那时候的他就已经许了那样重的承诺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居然都不曾忘记吗?”孟芳夏抬起另一只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她才不承认即使已经老眼昏花的她,听着还是觉得很感动呢!   “傻瓜!”马文才怜爱地抱住孟芳夏的腰身,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这么傻里傻气的娘子,叫他怎么舍得先离她而去?   马文才果然也没有比孟芳夏先一步离开人世,两个人还隔着遥远的距离,经历了孙恩之乱,之后流窜到晋安郡的卢循也让他们心惊肉跳好一阵子,幸好卢循逃到广州之后就安份了好些年,不过再后来的事,他们就无缘亲见了。   孟芳夏刚过完六十大岁之后,她突然觉得身体日渐虚弱,郎中来看过几回,却只说年纪大了,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谁也束手无策。   马文才见几个郎中来诊视的结果都是如此,他便只能放弃了,日日陪在孟芳夏身边说些儿孙辈的趣事给她听,趁着自己还有体力,对孟芳夏的起居生活也是事毕躬亲,不假儿孙之手。   这样的日子也不过延续了几个月,孟芳夏没有度过又将要到来的新年,义熙元年十一月底,第一场大雪刚落下的那一刻,孟芳夏正式挥别这个让她即使能再一次穿越也不想割舍的亲人与爱人。   马文才握着妻子逐渐冰冷的手,泪盈满眶却不敢滴下来,因为妻子说过她若是看见了会舍不得离开,为此,马文才说什么也不愿落泪。   寒风阵阵,腊月未尽之时,马文才亦随妻而去,他只答应了不会比她早走一步,却忍受不住没有妻子在身旁的日子,熬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便也随妻子脚步而去,生前遗愿亦是让儿孙们将他们两人合葬一处。   *祝英台小番外   祝英台病逝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能躺在床上,幸而子孙辈还算孝顺,每日总会轮流来关切她的情况,虽然日子很无趣,但是时时能静下心来回想过去的年轻时光,倒也是种幸福,只是曾经好多个夜晚,她都会做一个很奇怪的梦。   那是一段她出外求学时的经历,但却与她过去经历过的一切大相径庭,梦中的郎君仍然是那个呆头鹅,还有马文才也出现了,偏偏就是没有那个一开始与她不对盘,但后来又和她培养出多年深厚情谊的孟芳夏。   她与梁山伯同窗三年,不意外地培养出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情,然而这次两人却没有如愿结成良缘,她回家后才知道爹爹已经替她定下婚事,男方很是令她讶异的竟是那个马文才,任凭她苦苦哀求,爹爹始终没有同意退亲,还说女方主动退亲,那是奇耻大辱,他祝家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梁山伯曾和她约定再见之期,只是已有婚约的她与梁山伯楼台相会之时,竟只能遥遥相望,泪水涟涟,抱憾而回的梁山伯旋即病重,缠绵病榻多日之后,便含恨归天。   再来便是祝英台被迫出嫁之日,她含泪求得马文才同意让她到梁山伯墓前拜别,在梁山伯墓碑前,祝英台悲恸欲绝的哭泣竟使得天地为之变色,风沙四起的同时,一边雷电生生劈开墓穴,众人眼见祝英台毅然投身墓中,却无力阻止,待一切平静之后,只见一双彩蝶自墓地之中飞出,不分不离地飞向远处去。   “难道这才是我原来该走的路吗?不然为什么总是见不到芳夏?郎君,没想到芳夏竟是我们的大恩人呢,若没有她,又怎能有我们数十年的相濡以沫?可是你还是早我一步离开了人世…。”做过数次相同的梦境之后,祝英台终是恍然大悟,梦中的路才是她注定要走的路,只是被上天派来此间的人改变了。   祝英台忍不住再一次思念起梁山伯还在的日子,几十年来,两人虽说磕磕绊绊不少,但梁山伯对她始终敬爱如昔,就连她爹娘过世之时,也是梁山伯担忧她伤心过,一手包办了所有的后事,在祝家无人之后,也没有占去祝家的财产,而是与她商量许久,把财产拨了一大半给祝家庄的旁支后代,少部份则捐出去给百姓们使用,只白白得了一个善心老爷的名头。   祝英台此时想到这里又破涕为笑,心想这么些年来,她依旧不知道该说郎君愚笨还是聪明,他能够在仕途上平步青云,却又不愿汲汲于权势,三十年的官场生涯,他除了鞠躬尽瘁,为国尽忠,为百姓谋福,便再无他想,她祝英台能得此良人,今生也算了无遗憾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最后一篇啰,有想看什么番外的童鞋要赶紧摇手手,不然的话,等某柔忘了前忘了后的时候,要想再有番外就难啰~~~。   还有,咳!那个等着BE的童鞋,真素不好意思,某柔还是不忍心让梁祝分开,虽然这两位都有些这样那样的缺点,不过原著都BE了,咱们再BE就对不起他们了,您说是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